无

-----正文-----

舒琴一回到家，就听到哈基姆在发牢骚：

“......你真的觉得这是对的吗？真的吗？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朋友的吗？“他那张伤心的，犹太人的脸上挂着一副受侮辱和受损害的表情：“你不能这么做，我亲爱的朋友，这会令我很难过。”

舒琴叹了口气。他已经知道了哈基姆为什么发牢骚。

“不过是鸡蛋吃完了而已，这件事值得你这么难过吗？”

“当然！我爱鸡蛋，我喜欢吃鸡蛋，我们做饭需要鸡蛋，孩子们应该吃鸡蛋。”

“你又不是孩子。”

哈基姆拍拍胸膛：“我在内心深处永远是个孩子。”

舒琴摇摇头。他去洗了个手，然后给自己倒了杯水喝。哈基姆在玻璃水壶里放了两片柠檬，他把水倒出来时，闻到一股淡淡的柠檬气味。有点儿苦涩，但总体依然是令人放松的。他端着水杯，从厨房走回到客厅，靠着墙站着，愉悦地观赏哈基姆躺在长沙发上自言自语的样子。

“首先，我不是对商品社会有什么意见——实际上，我觉得这好极了：您走进超市，一间巨大的，清洁的屋子，里面堆满了遥远的异国或异地生产的物品；这些物品，有些是精制的，有些则是粗糙的，野生的；而这里有一个与一切卫生条例都背道而驰的规则：物品上面粘的泥土越多，价格就越高。我没什么意见，真的，您把带着芬芳的泥土气味的蔬菜水果放进塑料袋里，把它密封起来，送到冷冰冰有如藏尸间的超市冰柜里给它保鲜，让顾客们随意拣选——这很道德，非常道德。母鸡也一样。人们不给她受精的机会，只是让她不断排出没有生命的卵蛋，然后把这些蛋捡走，封好，再一起送进开放式的，其乐融融的公共藏尸间里。有那么几只幸运的母鸡可以遵循古老的法则，与她们的伴侣做上帝让他们生来就应该做的事，但基于诚实的欲望而生下来的蛋总不得不遵循这样的命运：未来的小公鸡被投掷进粉碎机里，成为饲料中的蛋白质的一部分来源，未来的小母鸡则不得不在几个星期后遭受和她们母亲一样的命运：被固定在架子上，不断排出没有生命的子女。非常好！这就是我们喜欢吃鸡蛋的一部分原因：我们笃定自己永远会是吃鸡蛋的人，而不是被丢进粉碎机的活饲料和叉开腿儿的生育机器。我们是商品社会的缔造者，崇拜自己造的机器和奇观。不是吗？但，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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