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漫长的梦会让人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正文-----
能在父亲的口中听到关心的话语实在是很少见的,毕竟他从前到现在都厌恶着李家,以及流淌着李家血液的长女。
所以才会在几个月前跟李锡如离了婚,然后才敢将流落在外的爱女接回云家照顾。
云想挂掉电话,对于父亲刚才语重心长的嘱托回味无穷,拇指在手机一角上轻轻摩挲,唇畔不自觉的渗出一丝讽刺的笑意。
身旁打游戏的韩素在余光中注意到这一抹笑容,眸光闪烁了半天,随意地咋舌,轻轻松松拿下敌方阵营的头领,游戏大获全胜。
他木着一张帅气却阴沉的脸,双眸看似在手机屏上凝固,实则用眼角余光轻扫身旁的女生,经过她顺滑黝黑的直发、笔直的脊背、纤细的手腕、细腻的手背,以及轻抚手机的拇指。
心中的燥热不知何时剧烈升温,他抬起手挡在额前,蹙起眉头陷入与她热恋的那段时光。
曾有几时,明月当空,窗外车灯川流不息,屋内她的手也这样轻抚过被子中他的胸膛,然后偏过脸靠下来,说一两句含着笑意的话,虽然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那话里的情感是真是假。
可这日日夜夜的记忆,仍旧令他魂牵梦萦,无法忘怀。
缠绵悱恻结束在刺耳的铃声响起时,韩素从抽屉里拿出耳机挂在脖子上,习惯性的扭头张口,发现云想正冷漠的盯着窗外,他闭上嘴,回过神儿,不再去看对方的脸,默默地强迫自己跟她斩断所有联系。
就在班上学生陆陆续续往外走时,有一道熟悉的蓝色身影逆流而来,韩素戴上耳机瞥了对方一眼,不悦的眯了下眼睛,坏脾气的假笑:“又来找事?”
刚到三班的陆知华眉头一皱,毫不关心的走到他面前的位置里,理直气壮的朝桌子后的云想伸出手,并不委婉的邀请:“会翻桌子吧?”
“我不想。”
她抬手理顺肩膀上滑落的长发,目光从桌面一寸寸转向陆知华的眼底,直白且真实,笑了笑:“除非你学狗叫。”
“哈?”陆知华大跌眼镜,耳朵染上一层可耻的红,撇嘴暗戳戳的瞪着旁边寸步不移的韩素,就差呲牙威胁,“我又没疯,凭什么学狗叫。”
云想一手撑起下巴,另一手指尖落在他伸出来的手心上。
“这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
陆知华嘴一撇:“你简直有病吧。”
他与韩素向来不对付,经常在学院里起冲突,为了各类体育比赛闹了不下二十次,所以他此刻不愿意狗叫的原因里,有三分之二都是因为冷眼旁观的韩素。
总之他绝不会让自己在死敌面前丢脸。
无论如何,暂时是听不到狗叫了,云想闭上眼收回手,当着陆知华的面伸出手,将不动如山的韩素一路推逼到走廊,转身从他肩旁走过,忽然回眸依次看过二人,愉快的连背后都将要绽放出花朵来:“狗狗们,明天见。”
夜晚的秋风冷刺入骨,对面别墅里亮着粉色的灯,即使用望远镜也无法真正看清里面乘骑在一起的男女,云想无所事事放下望远镜,懒洋洋的蜷缩在高大的软垫靠椅上,拿起手机一看,恰好有条消息发了过来。
呱唧爱:“云想大人您好~你可以叫我呱唧或者小爱,或许您已经不记得我了,但我却一直记着您呢。”
原来是学校学生常用的交流软件,她点进去对方的头像,里面并无多少实质性的信息,到底不过是一个小号罢了。
她退出来重新看向对方发来的消息,用并不关心的目光扫向门口逐渐清晰的脚步声,开口声音温和:“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吗?”
“小想,夫人回来了。”
李阿姨说得字字清晰,语气含着三分不确定,她担心云想埋怨主动离婚的母亲,此刻心中的各种忧愁妄想一股脑的往外冒,压都压不住。
意外的是,云想浑身淡定的走过来打开门,笑容里有一些刚染上的温馨睡意,她扯了扯白色的睡裙,安慰了对方几句,从容不迫的下楼站在客厅里。
母亲是李氏财阀的唯一继承者,不论走到哪儿都一副客客气气,温文尔雅的气场,可云想很清楚,对方的真实面孔却跟外露的一切情绪大相径庭。
她站在沙发后轻轻望着坐在沙发中的李锡如,看向她盘起来的墨黑长发,与自己相差无几,又打量与其并肩而坐的黑色西装小少年。
沉默了片刻,云想才绕到他们眼前坐下,毫不掩饰的审视小少年苍白的脸,露出寡淡的笑意:“妈妈怎么会带着二叔的孩子呢?他去找您了吗?”
李锡如的眼里所有的情绪全部藏在静谧之下,只是伸手勾起耳边的碎发,露出优雅白皙的天鹅颈,垂眸淡然地笑:“云览他已经死了,这孩子是在那场地震中的幸存者,前几天刚回国,被他父亲的熟人送到了我这里,毕竟他们还不知道我与你爸爸已经离婚的事。”
说完,她扶着小少年弯曲的脊背站起来,将他推向云想那边,又低头从白色的包里取出一张卡放在桌上,抿嘴笑容从容:“新建的游乐场开业了,拿着这个和他一起去玩儿吧,生活费我照旧给你打到另一张卡里,宝贝,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云想越过小少年,朝她张开手臂,将脑袋放在对方的肩膀上,忽然压低声音:“妈妈,两个月后,让我和沈若非订婚。”
“宝贝,为了不喜欢的人牺牲,可不值得。”李锡如很了解她,哪怕只是一个眼神与动作,就能猜出女儿心中的想法与决定。
但是云想却温和的叹声笑了:“妈妈,你还记得我小时候对你说的那个很长的梦吗?”
李锡如当然记得,在别的小孩天真无邪时,她的女儿反而表现出了与年纪不符的沉稳与成熟,有时候冷不丁的冒出一句奇怪的话,等自己再追问,她却不会继续说下去。
然而只有某个时常出现在女儿漫长夜晚里的梦,才能让她们的对话变多一些。
不过到头来,也只是梦罢了。
“我心中欢喜的感情,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这个常常出现的梦,妈妈,这是我的执念,我不是什么圣人,我不能心无杂念的放下它带给我的所有感受。”
敞亮辉煌的客厅里,闪闪发光的水晶灯下,云想松开了母亲的肩膀,目光直达向对方的眼底,带上半点儿自嘲:“总之,我大概也算是一个拥有情感的…活生生的…人?您说呢,妈妈?”
片刻的沉默蔓延,不久在李锡如的足底收束,她摸摸女儿光滑的脸蛋儿,想起她小时候的模样,忍不住卸下眼里的虚伪,露出完整的慈爱:“嗯,我希望你能活出自己想要的模样,无论如何,我都支持你,宝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