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
-----正文-----
要死了。
他经常觉得自己要死了,在万籁俱寂的深夜。
擦干净手上沾染着的黏糊糊的混浊液体,他侧着身子倚在窗户边点了根烟,在呼出的烟雾中,在八层楼之下路灯昏黄黯淡的光线里,他看见喝醉酒的人勾肩搭背,摇摇晃晃,哭着,笑着,敞开嗓子嚎着。
真好啊,他想,真好。
16、7岁时他也曾经和少年们聚在一起喝酒聊天,聊现在,聊未来,大家脑子里装着的总是光明的未来,而他的脑子告诉他,你活不长啦。无论他多么努力发挥他的想象力,他对未来的畅想也总是止于二十岁,他想,他大概活不到二十岁往后了。
现在的他22岁,想象中的意外并未在二十岁时如期而至,可他却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死了,真的要死了。死亡带给他的并非肉体的痛苦,而是灵魂的麻痹,他想过很多种死法,却唯独没有想过这一种。
二十岁的确成了一条分界线,二十岁往前是五颜六色的糖果罐,尽管被关在罐子里,尽管也会因为罐中稀薄的空气感到窒息,但好在伸手就能抓到一把糖果,那是希望,是能抓在手里的多彩的未来;二十岁往后是灰蒙蒙的玻璃罩。他站在玻璃罩的中心,分不清那灰蒙蒙的是雾,还是玻璃罩本身,他再伸手,只能抓个空。他听着玻璃罩外的声音,就像今夜听着醉鬼们的撒欢,真好啊,他想,他们大概都拥有二十岁以后的未来或是现在。
初春的夜风吹在脸上,把他从混沌的思绪中拉了出来。他掐掉燃了半截的香烟,躺回床上,侧着身子顺手一揽却捞了个空。他这才反应过来,又起身从衣柜里拿出一个圆滚滚的毛绒玩偶扔回床上。
每个他自慰的夜里,这东西总要被塞到他看不见的地方去。
他以前问它的原主人“你会想着我自慰吗?”在喘息声中他没有等到一句回答,他又说“我不能,一想到你…我一想到你就萎了…”这话让那个人不高兴了,他被翻了个面,还没说出口的后半段话便被埋进了枕头,淹没在阵阵呻吟里。
他现在也不能想着他自慰。
爱能把一个人神化,再可恶的人也能在爱人心中成为圣父。
他抱着玩偶闭上了眼睛,他觉得他要死了,他已经连明天的未来都看不到了。他只希望今夜能做场好梦,在灰色的玻璃罩中,只有梦境还是彩色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