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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之遗迹的核心被摧毁了。失控的迷之黑暗来势凶猛,将遗迹外观察情况的索尼娅打个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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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之遗迹的核心被摧毁了。失控的迷之黑暗来势凶猛,将遗迹外观察情况的索尼娅打个措手不及。水滴落下,波纹荡散,从昏迷中苏醒的少女睫毛轻颤。

这里是…对了,她是在雷之遗迹被黑暗所吞噬了。

门扉旋转的‘吱呀’声传入耳中,不知何时出现的微光在无尽的黑暗格外显眼,索尼娅站起,警戒地向那处光源靠近。随着她的接近,光芒大作,无法抗拒的巨大吸力将少女拉入门后的世界。

发生了什么?到底…

华丽而冰冷的房间,缄默的侍女,花茎在被剪断的刹那发出的脆响,水面上漂浮的蓝色玫瑰。

剪着玫瑰的艳丽女人眼波微转,看向藏在门扉阴影中的少女道,“站在那里做什么,进来吧。”

少女一惊,走到屋中,单膝跪下“请您原谅,美狄亚…母亲。”她抬头看向座中眼神色冷淡的女人,“请问父亲有何吩咐?”

“玛尔斯大人如今仍在火星进行疗养,目前暂无联络。”

“原来如此…”心底的担忧因父亲的杳无音讯更增重了几分。

能给父亲这样的强者造成如此重创,那个名为天马座星矢的人,不,应该说那些所谓的圣斗士们,到底有着何等强大的力量呢…这些拥有同我等火星士相抗衡的力量,与父亲大人为敌的人们…

“索尼娅。”

“在。”

美狄亚旋转把玩着手中的玫瑰,余光瞟向座前的少女,“我受命代替玛尔斯大人留守此处,决不能轻易擅离职守,故而对你有一事相托。”

“是。”

“那些忤逆玛尔斯大人的圣斗士之中的核心人物,也就是南十字座的一摩。”剪刀靠向玫瑰的细茎,然后,微一用力,花朵飘落,美狄亚轻描淡写地继续道,“去把他打倒吧。你也到了可以为玛尔斯大人尽心尽力的时候了,火星士们也都在期待着这一天。”

“!”少女睁大眼睛,连忙低下头,“我还很不成熟,难当此等重任…”

“虽说你我并无血缘关系,但我从你幼年时就开始照料你,同你一起生活,你的实力我美狄亚心知肚明。以你的能力,一定能完美地完成使命。”说到此处,美狄亚别有深意地笑了,“玛尔斯大人也在期待着你的表现哦。”

父亲大人…自妈妈过世后将全部精力投入计划中,为了实现崇高理想,忍受非人痛苦的父亲。她应该协助他…

“是。”她躬身行礼,退了下去,刘海随着她的动作垂落,在脸上打下的淡淡阴影,遮掩了少女真实的神情。

即将到来的战斗令人紧张抗拒,索尼娅在院中一遍遍练着那些已经被她深刻于心的动作,心脏跳得极快。

她要亲手打败圣斗士,父亲道路上的阻碍…她要杀死,一个人。

可是,真的做得到吗?索尼娅咬住下唇,招式变换方向,袭向背后突然出现的气息。不过来者并非什么敌人,“伊甸?”

男孩望着近在眼前的尖锐的金属指套,吞了下口水,“姐姐,您在修炼吗?”

见到弟弟,少女冷硬的表情柔和下来,蹲下身,摸摸男孩柔软的发,“不可以站在火星士的身后哦,伊甸,很可能就这么白白丢了性命。”

“对不起,我只是想和您打个招呼而已。”

男孩手中小心握着的几支铃兰吸引了索尼娅的目光,她心下了然,“要去见阿莉雅吗?伊甸。”

男孩眨眨眼睛,马上欲盖弥彰地将手中的花藏到背后,小脸上浮起红晕,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可爱极了,“母亲说了,和阿莉雅做朋友不是坏事。”

“但走得太近也不是什么好事。”关于巴别塔计划,索尼娅也是听闻一二的。那个拥有光属性的女孩,将会将她的能力献给父亲,虽然具体什么意思还不是很清楚,但从哪个女孩从小就不曾踏出高塔一步的情况来看…算了,她跟伊甸说这些是在做什么。索尼娅暗自摇头。

只要父亲的计划能够成功,只要父亲的理想可以被实现,什么代价都是可以被接受的。无论是阿莉雅,火星士们…还是她自己。

伊甸弱弱地辩解,完全没有说服力,“我也没有…”他心虚地移开视线,却在意外间瞥见少女身侧微微颤抖的指尖,“姐姐?您怎么了?身体不适吗?”

“我没事。”

“是吗…”天青色的眼中浮起担心,“您的小宇宙和平时不同,似乎有些动摇…”

“那是你的错觉。”少女干脆坚决地反驳了男孩的猜测。

伊甸垂下头,“十分抱歉。”

“去吧,花要枯萎了。”

没想到会得到姐姐的支持,伊甸露出惊喜的笑容,“是!”他捧着花,快步向高塔跑去。

“伊甸。”索尼娅叫住正要离去的弟弟。

“嗯?”

“我要外出数日,修炼就暂时停止吧。”

尚还年幼的男孩无法察觉到少女平静下隐藏的情绪,只是单纯地以为又是一次和往常一样的外出旅行,“您要出门吗?去哪?”

她动动嘴唇,不知如何回答,终只能垂下眸,语焉不详地敷衍,“…伊甸不必知道。”

另一边,迷之黑暗中,幼狮座的战士揉揉太阳穴,撑起身子。发生了什么,光牙他们在哪里…

突然,不远处出现了透光的门扉,不可抗拒的引力将苍摩拽进。待眼睛适应了从黑暗到光线充足的转变,苍摩开始打量四周。

这里究竟…

“真是岂有此理。”

“竟然真的有圣斗士被那黑暗势力拉拢去了。”

“听说近来Palaestra里发生的失踪事件也和那些穿着红黑盔甲的家伙有关。”

“一摩,就这么放任那些家伙为所欲为吗?这样下去的话,圣斗士之间的羁绊就要四分五裂了。”

“只要你肯行动 我们就立刻跟随你。”

颈间挂着十字形的圣衣石,正在劈柴的男人停下动作,温和的棕眸望向一脸愤愤然的两个同伴,安抚道,“你们两个都冷静点,现在还不能正式行动。时机未到,尚需等待,必须探清他们的底细再行动。”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一摩的话是不会有错的。”

“老爸!”孩童清脆的声音唤来大人们的注意,穿着短裤的男孩迈着小短腿一路跑过来,“该吃晚饭了!”

一摩将砍柴的斧子放到一边,拍拍与他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男孩的头顶,“嗯,这就过去。”

“一摩,你儿子吗?”

“嗯,他叫苍摩。”

男孩看着父亲身边的两个陌生人,开朗地主动问好,“晚上好,叔叔你们是圣斗士?”

“嗯,我们是白银圣斗士。”

听到这话,男孩的眼睛更亮了几分,“不久的将来,我也要成为圣斗士!为雅典娜而战!”

一摩的同伴听到他热血又富有朝气的话语,忍笑鼓励道,“是吗,那你可要要加油哦。”

“再见了,一摩,我们也回去了。”

“嗯。”

苍摩惊疑不定地看向那个和父亲走在一起的小小的‘自己’。他这是…在看着过去吗?

等等,这幅景象…这一天是!?

“今天的晚饭是茄汁鸡肉哦,快回家开动吧。”

一摩看向儿子欢快的笑脸,眼神流露宠溺,“是吗?听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不行,不可以,老爸…苍摩咬紧牙,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因察觉到未知的小宇宙,而将‘自己’留下,一个人逐渐远去的背影。他急忙跑到父亲的身前,大声阻止,“不要去啊!老爸!会有危险的!再这样继续的话,你会!…喂!那边的小鬼!快去追老爸啊!”

然而这里只是已经发生的过去,他的声音无法传递到时间长河的彼岸。他改变不了任何。

最后一丝夕阳也褪去了,夜成为天空的主宰,众星隐没,孤独的月垂影自怜。

一摩走到岩崖之下,抬起头,在夜的寂静中对着空无一人的石山开口,“快现身吧,你不是有事找我吗?”

见藏身之地被对方识破,少女从阴影中慢慢走出,一言不发地看着下面的男人。反抗父亲的势力的核心人物,她的任务…

虽然脸上覆着面具以至于无法窥见真容,但从身形和小宇宙的强度来看,这个潜伏在周围的火星士无疑还是个少年人,可能还更小。一摩皱眉,“从今早起一直在窥伺着我动向的人,难不成就是你吗?”

索尼娅不答反问,“南十字星座的一摩,是你没错吧。”

“是我。”

“我是索尼娅。”报过姓名后少女抬起手,摆出战斗的姿势,“你这忤逆玛尔斯大人的圣斗士,就由我来打倒。”话音刚落,她从山崖上跃起,左腿带着劲风狠狠踢向下方的男人。

居然利用小孩子来干这种事情…一摩架住攻击,想要打倒迷惑圣斗士相互斗争的马尔斯的愿望更是重了几分。他必须制止这种行为。

光芒闪动,南十字星座的白银圣衣瞬间武装完毕,暗与银的金属碰撞迸溅出火花,两人几招未分胜负,分别后跳拉开距离。

索尼娅冷声道,“若你肯归顺玛尔斯大人,放你一马也无妨。”

投降吧,她并不想…亲手去…

“那可办不到。”

一摩的身影突然消失在原地,索尼娅连忙转头查看四周,烟尘蓦地弥散,她抬起手护住身前,当视野再次清晰起来的时候发现已被一摩用手指向了要害。

索尼娅以为对方会对自己做些什么,在她接受的教育看来,一个战士对待敌人的方式无非只有两种,杀死或者在得到需要的之后再杀死。

她望着那根点向自己额头的手指,抿起唇,面具后的眼睛悄悄闭上。是她技不如人,落得这个下场也并没有超出预想。只是有些遗憾…没有能再见父亲一面,没有能和伊甸好好道别…

然而她想象中的事情没有发生,“我不和小鬼战斗。”

“什么!?”索尼娅震惊,简直无法理解一摩的想法。

他移开了对准她的手指。

他竟然放过了一个刚刚正准备杀死他的敌人!?别开玩笑了!

索尼娅挥开一摩的手,闪电般疾速发动了一次新的进攻。剧烈起伏的心情反应在身体上,她大口喘息着,双眼紧紧盯着一摩所在的方向,等待这一次攻击的结果。

“让你这样的小孩来做这种事,我越发不能饶恕那个叫玛尔斯的家伙了呢。”声音自她的背后传来,索尼娅连忙转身,警惕地看向他。

男人平静的,称得上是带着几丝温和之色的脸倒映在少女的眼中,令她心悸不止。

“为何要战斗?你甚至还未理解其意义吧。”

一摩的话语字字如锤,每一个音节都重重敲在她的心上,她无所适从地反驳着,又一次攻了上去,“闭嘴!”

在失去冷静后所施展的招式破绽百出,她被挡下拳头击飞出去,倒在地上久久不能动弹。

“回去吧。”一摩转过身,准备离开,“你这拳头应用于守护自己珍视之物才对。”

少女忍着伤痛撑起身体,寒冷的夜风拂动她额前的发,迷乱了视线。

珍视的…

‘玛尔斯大人也在期待着你的表现哦。’

谁在用蛇一般的引诱诉说出她心底最为真切的渴望。

‘您的小宇宙和平时不同,似乎有些动摇。’

谁在用至纯的眼将她能够拥有的唯一温暖传达。

她最珍视的,她绝对一定要保护的!

为了他们,只要是为了她最爱的父亲和弟弟!不管是什么!不管是谁都!!!

利器穿透血肉令人牙酸的微弱声响,濒死者不敢置信的眼神,破碎的胸甲,狂涌而出的温热液体,重重落地再无动静的身体。

年幼的暗杀者全身战栗着跌坐在地,面对她所做的一切,无助恸哭。而因隐约的不安而从家中赶来的男孩在月光下看到了父亲的尸体,“老爸!”

未干的血顺着指套滑落,被惊醒的少女抓过一旁的圣衣石于慌乱中逃离。

她回到了城堡,得到了美狄亚之前从未给予过她的赞赏。她将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看着怎样也无法‘洗净’的双手,被那些身为铁血的战士应摒除的情感折磨得发疯。

突然,房间的陈设转为混沌黑暗,蓦然现身的马尔斯用他那严厉肃然的语调呼唤她的名,“索尼娅。”

“父亲!?”

“听说你与圣斗士交战了,索尼娅。”

“是。”

“那时你在想些什么?”

马尔斯紧盯着她的视线似乎看穿了她的内心所想,索尼娅不知怎么回答。

“曾有过迷惘,对吗?”

“不是的…”她的回答如此苍白以至于连她自己都无法说服。

“我的女儿,伊甸的姐姐,你应该能够理解我为什么要创建新世界,那还有什么还犹豫的?”

以惶恐为名的情绪紧紧攥住索尼娅的心脏,“万分抱歉!下次决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你觉得还会有下一次吗?”马尔斯的责骂毫不留情,“我不需要你这样的懦弱之辈。”

她呼吸一滞,唇上完全失了血色,“父亲大人…”

“别叫我父亲!”

“父亲…马尔斯大人,请您原谅我,今后我决不再犹豫。”少女语无伦次地道着歉,乞求马尔斯的宽恕,态度卑微至极,“区区圣斗士,无论几个人,几十个人我都会打倒他们!所以!”

“不足为信。”

布满裂纹的面具,伤痕累累的心,少女心中最后一点的希望,在马尔斯冷酷拒绝之下一同碎裂。

“消失吧!你对于我与我的计划而言毫无用处。”

“马尔斯大人!”索尼娅想要追去马尔斯消失的方向,却被重重金属荆棘禁锢在原处。

围绕她的荆棘旋转,失重感袭来,她向黑暗的深渊坠了下去。

父亲并不需要她。那么她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吗?

一旦认知到这点,疲惫就忽然如潮水般涌上,她放弃了挣扎,任自己被无边的黑暗慢慢吞噬。

一直都是独自一人走在没有尽头的无望沙漠中,追寻着永远也触碰不到的海市蜃楼。

她好累…真的无法再继续了…

就这样吧。

“喂!!”

手被用力握住,体温的热度透过盔甲递至皮肤,她茫然地望向那个将她从坠落中带回的人。

“你在干什么啊!”苍摩紧紧抓着索尼娅的手,将她拉向自己,“你所看到的这一切都是幻觉啊!”

幻觉…

坚定而温暖的棕撞进那片惘然的翠色,苍摩凝望少女在面具破碎后裸露出的瞳眸,认真道,“这是由你的内心映射出的幻觉。快上来!”

杀死他父亲的,他最为憎恨的人不正是她吗?那为什么还要握住她的手?

苍摩见她一动不动,而幻影马尔斯的攻击即刻将至,急得吼道,“快啊!你在发什么呆呢!”

“为什么?…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你是我的仇人。”苍摩的眼神深沉复杂,太多的情感交织融合,以至于连他自己都难以说清此刻胸中鼓动的究竟为何,不过心中的念头却愈发明晰。他不希望她死在这里。“能杀死你的只有南十字星座一摩的儿子,幼狮座的苍摩,我不准你擅自在这种地方死掉。”

有那么一刹那,索尼娅以为自己会哭出来。从对方手上传来的热度,是罪罚亦是救赎。她被她的敌人从深渊边缘带回。

苍摩挡下幻影的追击,将尚未从惊变中回神的少女护于身后,赤橙的小宇宙燃烧,炙热的拳击散幻影,场景变幻,两人又回到了暗之遗迹里面。

索尼娅捂住面具破碎的地方,撑起身子,目光落在遗迹的石质大门上。爱与憎恨,这就是他们被遗迹聚集在一起的原因吗…

“我想问你一件事。”一番恶战后颇有些筋疲力尽的苍摩躺在地上,摊开手掌,十字形的圣衣石项链挂在他的指上微微摇曳引来索尼娅的视线,冷不防发问,“为什么那个时候拿了我老爸的圣衣石回去?你杀了我老爸之后那么痛苦,为什么…”

“住口!我才没有感到痛苦!”尖利的指套抵住苍摩的咽喉,索尼娅用膝盖抵住他的胸口压制住他,喝止他的追问。

然而少年的脸上寻不到对于危险的畏惧,平和的目光穿过少女冷硬的外壳直达灵魂深处,令她生出一种被完全看透色厉内荏的表象,甚至是被对方所理解的错觉。

良久,她垂下手,“…别以为我会向你道谢,你很快就会为自己的天真而后悔的,幼狮座的苍摩。” 索尼娅最后看了一眼苍摩手中的圣衣石,转身离去。他们是为各自的信仰挥动拳头的战士,皆踏过血与仇铺就的道路,只能是不死不休的敌人,没有其他的可能性。

少年在墓碑旁放下沾着晨露的素白之花,蹲下身,平视石碑上的铭文,轻声问,“那天的你是怎样想的呢?老爸。”

“以老爸你的实力,败给她真的是太意外了。你根本没有把她当做敌人来战斗…你是不是也认为她并不是个坏人?”

“她杀了你,还为马尔斯做坏事,我发誓我会打倒她给你报仇的…可我却…”苍摩握紧掌中的圣衣石,极为艰难地说道,“那个女孩的眼睛在向我求救,我能听到她的内心在哭泣…”

他在暗之遗迹中所见闻的属于索尼娅的回忆,那个月夜他不曾知晓的另一面。黑与白,善与恶的界限从此不再绝对。

苍摩低下头,将十字形的圣衣石贴向心脏的位置,闭上双眼,“老爸…如果是你的话,会怎么做?”微凉的夜风拂过少年的额发,树影摇动,枝叶碰撞摩擦间发出沙沙的响声,月的清辉洒在墓碑上,照得一切都显得灰白。苍摩轻叹一声,无奈地笑了,“…看来你是不会给我个答案了,算了。”他用掌心拭去碑上的尘土,站起身,“我有些想法,虽然很愚蠢又天真,而且你肯定会生我的气,不过我想去这么做。请原谅我吧,父亲。”

“我想拯救她。”

“索尼娅大人,索尼娅大人?”敲了好几次门得不到回应的侍女紧张地推开了门。

房间内光线昏暗,侍女小心地走进去,没几步就踏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低头一看,似乎是家具陈设的碎片。借着走廊上的火光,侍女看清了屋内遍地的狼藉。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啊,发生了什么?这么想着,侍女不禁提高了声调,大声喊道,“索尼娅大人?您在哪儿?”侍女正准备去找人帮忙,一回头看到一个背光的身影立于身后,吓得差点叫出声来,“索,索尼娅大人!您还好吗?”

“…没事,这里不必打扫,回去吧。”

“是。”侍女咽下口水,瞅着对方掩不住病态的糟糕脸色,小心翼翼地传达刚刚接到的命令,“美狄亚大人希望您能去她那儿一趟,说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知道了。”

“那属下就先走了。”

门扉掩上,房间重归一片寂静,黑暗中,索尼娅也再难以维持平静的表情,靠着墙壁,无力地滑落在地。

阿莉雅死了,伊甸因此与父亲彻底决裂,而她也向弟弟表明了自己作为火星士的立场。现在的她除了父亲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她抬手掩住唇,仰头努力压下又一次涌上的恶心感。自遗迹一战后,她的幻觉日渐严重,从只在梦中出现延伸到现实之中,曾经的战斗片段,染血的暗黑记忆开始无时不刻地闪现眼前,一遍遍重复。

她难以承受那些过往,她失控,砸烂所能看见的一切,因鼻腔间并不存在的血腥味干呕,无法入睡。就如同跋涉在沙漠中的旅人,没有希望,备受折磨,在短短几日之内就憔悴不堪。

用冷水冲过脸后显得稍稍精神一点的索尼娅扣上面具,向巴别塔之顶走去。

“美狄亚大人,我来了。”她向窗旁的冷艳女子一礼。

美狄亚转过身,凝视不远处眸色黯淡的少女,微笑,“还记得吗?你第一次见到伊甸的时候。”

索尼娅沉默不语。她当然记得…在最初的家庭破碎后,新生命的到来有如良药,缓解了她因失去母亲而产生的悲痛。旧的家没有了,但她又拥有了新的家人,所以不会是孤独的,她和父亲都会得到幸福的。当时的她是这样想的。

少女心思变幻间眼神的微动逃不过美狄亚的观察,唇边的弧度加深些许,“索尼娅,我将这个赐予你。”

美狄亚抬起手,金色的光芒乍现,看清她手中之物的索尼娅睫毛轻颤,呢喃出声,“这是…”

“天蝎座的黄金圣衣。”在美狄亚的意志下,浮在半空的黄金圣衣向少女又靠近了一步,“闪耀在夜空中的天蝎座的传说,比其他的星辰都更加耀眼的天蝎座一等星安达里士,代表着天蝎座心脏的红超巨星。”

“神话时代的英雄,猎户座的原身,英雄奥利翁因自视甚高引发了天后赫拉的怒火,女神派出一只蝎子去刺伤他,而蝎子的毒刺出色地把英雄…刺穿了。”美狄亚别有深意地加重最后的话语。

猎户座,那是伊甸的星座。难道说…果然,美狄亚接下来的话语证实了索尼娅的猜想,“我从最初就认为你是披挂这件圣衣的不二人选,这件黄金圣衣能够提升你的小宇宙,激发出更强的力量。”

“你不再是黄蜂索尼娅,而是执掌审判与戒律的天蝎宫之主,天蝎座的索尼娅。你的利针将如安达里士一般锋锐闪耀,纠正伊甸的过错。”

索尼娅没想到美狄亚竟会鼓励她去与弟弟作战,“美狄亚大人?…”

美狄亚向她点点头,“我的爱子伊甸,如果失去了他,我们一家人就等同于失去了未来。这种事情绝不允许发生,你清楚自己的重要使命了吗?”

“……是。”

美狄亚满意地笑了,“好孩子,那么,就请让我看看你毫无动摇的决心吧。”

索尼娅取下破裂的面具,走到黄金圣衣前,拢起长及腰身的柔顺发丝,锋利的指套划过,樱粉散落一地,曾经孩童时为父亲无意的一句赞赏而精心续起的长发被纷纷斩断,女战士的神色却无波无澜。她面对天蝎座圣衣的金芒展开手臂,火星士标志性的红黑盔甲褪去,露出贴身的纯白衣裙。她燃起小宇宙,天蝎座圣衣的光芒因身边人的呼唤更加明亮,灼眼的金光之中,蝎子型的黄金圣衣解体飞来,契合完美地保护住少女的身体。

索尼娅咽下喉中那声自穿上黄金圣衣时产生的不适呻吟。好热,这件圣衣,也许是历代的主人残留下的小宇宙还在影响的缘故吧…

向美狄亚告退,她来到自己应守卫的天蝎宫,等待必经此处的敌人。

荣斗和龙峰被时贞困在了时间的尽头,怀着相信同伴绝对会归来的信念,光牙,尤娜和苍摩继续向下一宫行进。

“天蝎宫…有种不妙的感觉啊。”苍摩打量着宫殿里破败的景象。

光牙附议,“一股不祥之感,不宜久留,快赶路吧。”

“很遗憾,你们休想再踏前半步。”

这声音是!?…三人皆是一惊,摆出战斗的姿势。

尤娜望着索尼娅身上的圣衣,讶然道,“那身圣衣是!”怎么可能,那可是女神的最强战士才会穿上的,只有十二件的圣衣啊!

“我天蝎座的索尼娅,以黄金圣斗士的身份,为守护马尔斯大人而战。”微带沙哑的嗓音回荡在空旷的宫殿中。

光牙和尤娜都愣了,“作为黄金圣斗士?”

“你是说,黄金圣衣认可了身为玛尔斯女儿的你吗?”尤娜不明白为何身为火星士的索尼娅也能披挂这身只属于女神最忠诚的战士才能穿上的圣衣。

“圣衣作为雅典娜圣斗士的证明已是过眼云烟,如今它们很乐意为大教皇玛尔斯大人贡献力量。”索尼娅站在高处,俯视下方警戒的几人,微微扬起下巴,黄金色的面具上反射出森寒冷芒,“你们几个应该能成为教训伊甸前很好的练手。”她扬起手,红光顿现,无数锋针般尖锐的利刃射向苍摩他们,而她自己则紧随在这波攻击后飞身踢向光牙。

一时不查中招了的光牙被一腿踢飞出去。

“光牙!”

“还没结束呢!”索尼娅握掌成拳,肌肉猛地绷紧,疾速的拳狠狠击中苍摩的腹部,一击刚完,她旋身,电光石光般的攻击命中了尤娜。

尘土飞扬,尤娜重重摔落在地,难抵强‎‍‍大‍‌力‍‎‌‍度的圣衣上出现细小的裂纹。

“当陪练都不够看吗?”索尼娅踏着长靴走到尤娜身前,于她头顶打下一片阴影,高举的手映进倒地的少女瞳中。尤娜睁大眼睛,额角渗出汗珠,但她并没有受伤,索尼娅劈下的手臂被赶至的苍摩截在了半空。苍摩扭过索尼娅的关节,借力挑起,双腿有力的踢击迫使对方后退,拉开距离。

“深红毒针!”“幼狮炽焰!”奥义相撞,势均力敌的两人间的距离在苍摩刻意的靠近下逐渐缩小,他朝索尼娅发出一个虚招,在引得她起跳躲避后,唇角忍不住弯起。中计了。以左脚为轴,苍摩旋转身体,用腿在地上划出火圈。

没能跳出火圈范围的索尼娅皱起眉。他在刷什么花招?”

苍摩朝火圈外的两个同伴大喊,“光牙,尤娜!你们先走!”

“你在说什么啊?苍摩!”

“尤娜!”光牙叫住欲冲进火圈的同伴,向她摇摇头。

这是苍摩自己的战斗,他们谁都没有资格插手。

“可是…”

“快走!”苍摩催促道,“这家伙是我的对手!”

尤娜咬住下唇,担忧地看了苍摩一眼,转身跟上光牙的脚步向下一宫跑去。

索尼娅见他独自留下迎战自己,冷哼一声,“自寻死路。”她燃起小宇宙,冲向苍摩,凌厉的拳伴着劲风打向苍摩的要害。

初时在脸上挨了一拳,不过苍摩很快便发现了索尼娅的破绽,反手制住她的手臂,苍摩的指如铁钳般死死抓住她,认真道,,“你真的打算手刃伊甸吗?他可是你弟弟啊。”

“我是玛尔斯大人的战士。守护马尔斯大人,助他一臂之力,这就是我的所有使命。”

这种失了感情的公式化回答让苍摩感到满心无力,“对你而言,家人到底是什么?为了马尔斯和自己的亲弟弟互相残杀,这不对劲吧。”

“…你也是个蠢货呢。”在苍摩疑惑的那秒钟,索尼娅挣脱他的桎梏,反击追击,连贯的动作行云流水般流畅,被踢中的少年撞进墙壁中,没了动静。

索尼娅收回视线,转而望向光牙他们离去的出口处。

让那两个青铜圣斗士趁机跑了。

罢了,反正马上就可以与伊奥尼亚一道前后夹击他们。

索尼娅走向苍摩所在的方向,准备确认对方的生死,漫天的飞尘中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引来她的注意。这是…

她蹲下身,拾起在打斗过程中被苍摩遗落在地的圣衣石。

索尼娅平静的表情裂出缺口。南十字星座…

心灵上的破绽被伺机等待的负面情绪抓住,疼痛侵袭至脑,她捂住额头,眼前无法抑制地出现了幻象。

该死的。

索尼娅猛地抓起十字形的圣衣石站起身,正巧也从废墟中爬出来的苍摩抬起头,望见她手中的圣衣石,有了不好的预感。

“…总是阻挠我的任务,南十字星之子,不过就在这一次画上休止符吧,我再也不会做出任何让步了。”索尼娅在苍摩惊恐的视线中收紧手指,不堪重负的圣衣石发出破碎前的哀鸣,“绝不让你们妨碍到玛尔斯大人!”她厉声诉说自己的决心,猛地捏碎手中之物。

火光中,从索尼娅掌中落下的剔透碎片如星辰般美丽。

老爸的圣衣石碎掉了。苍摩头脑一片空白,眦目欲裂,大声质问她,“为什么打碎老爸的圣衣石?你将老爸的圣衣石留在身边难道不正是因为他是最后一个知晓你纯洁时代的人吗!”

红焰自拳上燃起,苍摩接下索尼娅打来的攻击,声音中满是悲哀,“只有他曾试图拯救为有悖本愿的杀戮而痛苦的你…你将他的圣衣石贴身收藏,难道不是因为你感到了只有他才会一直守护你吗!”

“你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守护马尔斯大人…我要,守护马尔斯大人。”像是要说服自己一样,索尼娅将一遍遍重复她的回答,同时手下招式狠辣地攻向苍摩。

黄金圣衣对于力量的增幅不容小觑,几次交锋后苍摩被索尼娅又一次击中腹部,肆虐在神经的疼痛令行动迟钝,转眼间形势改变,索尼娅掐着苍摩的脖子将他用力按到地上。因缺氧脸色涨红的少年挣扎着继续道,“…咳,咳咳,在暗之遗迹的时候,我看到了你的内心。”

索尼娅僵住,指尖正在聚集的杀招无疾而终。

“你那时很痛苦吧…完全陷入了混乱,你的感情甚至传达到了我的心中。”

少女面具后干枯黯淡的绿瞳漾起波纹。

“现在也是一样,明明身着黄金圣衣,小宇宙却紊乱不堪,连一个青铜圣斗士都对付不了。为什么?伊甸的决意是对玛尔斯的背叛吗?阿莉雅被玛尔斯所杀也是理所当然的吗?”

“玛尔斯的所作所为真的是正义吗!”

‘…杀人犯。’不,不要再说了…

“怎么样,回答我啊!索尼娅。”不要再说了啊!!

“闭嘴!”少女的心灵防线完全崩毁,她抓住苍摩的头发将他的脑袋往地面使劲砸去。

苍摩忍着疼痛和晕眩感,继续道,“为何不能回答,有什么东西让你那么恐惧?说啊,你的小宇宙是为了什么而存在的,你是为了保护什么而战斗的?”

‘你这拳头应用于守护自己珍视之物才对。’

索尼娅唇上血色全无,眼球在神经质地震颤,“…我要守护玛尔斯大人,伊甸,还有美狄亚大人。”

苍摩打断她的自我催眠和逃避,“不对!应该先保护自己吧!再多想想自己,直视自己的内心。如果连自己都不会保护的话,也太过可悲了吧。”

她充耳不闻,喘着粗气向苍摩攻去。

苍摩接住她的拳,“你究竟是为了什么而站在这里的?”

“…”

她所守护的…在绝望中一直在找寻的…

‘父亲,母亲!这孩子就是我的弟弟吗?’年幼的小女孩望着女子手中的襁褓,笑容充满了纯然的喜悦,“伊甸,我的弟弟!我有弟弟了!”

那是…她失神地凝望那处虚像。那个瞬间才是她真正想要的…

一个真正的家。“为了那一瞬,我不惜舍弃一切,不会让雅典娜,不会让任何人来妨碍!”

拳脚往来,身影交错,小宇宙间激烈的碰撞,索尼娅的动作一次比一次凌厉,而苍摩的视线则变得模糊。糟糕了,是刚才撞到头的缘故吗?

索尼娅抓住苍摩动作的一个迟钝,勾住他的小腿绊住他的行动,她从他的头顶跃至他的身后,脚下用力,待苍摩转身的瞬间,身形快到失去踪影,发动了和那个晚上一模一样的攻击。

尖锐的指甲触到盔甲。

南十字星座的男人在心脏被洞穿时满是震惊的脸浮现在少女眼前。

“不!”索尼娅的瞳孔紧缩成点。

然而……没有幻觉中喷涌而出的鲜血,也无破碎的胸甲,苍摩的手握住了索尼娅的腕,“你只是紧抓着幻影不放而已,你那所谓的家人也只是你做的梦而已。”

索尼娅甩开他的手,惊慌失措地环抱住自己,仓惶后退,“不是的!马尔斯,伊甸,美狄亚,他们都是我的家人。”

苍摩望着到了这个地步仍在自我欺骗的少女,心下恻然,“玛尔斯也好,美狄亚也罢,他们根本没有关注过你。他们眼里只有伊甸,有谁给过你拥抱,对你讲过温暖的话语?”

“住口!”

“你其实早就意识到了,不是吗!”

“我…”

他一步步走向她,直到她退无可退,颓然跪地。

“想要保护父亲保护家人,但只是遍体鳞伤无人理解,你的心在哭啊。停止那种做法吧。”

“停止…”

“不是被别人剥夺,不是一味奉献,为了自己真正的心意去生活。”他向她伸出手,“到这里来,我们的话是应该能够相互理解的啊。”

为了自己而活,不是为了父亲或是弟弟,而是自己…

还拥有去选择的权利吗?已经犯下那么多错误的她…

透明的液滴顺颊无声滑下,泪水朦胧间,她呆呆地望着递到眼前的那只手。

在暗之遗迹中也是如此,他抓住了自己,将迷失了的她带回现实。她还记得那个温度,来自同类的温暖触碰,明明中间还隔着坚硬的盔甲却依旧传递到了她的手中。就如同在黑暗中迷失的人,希冀着光明,但太过长久的黑暗使得双眼已变得无法再接受来自外界的光芒,她渴望又恐惧着那人掌心的热度,只能徘徊在外远远地观察,唯恐靠近一步便会被炙热的焰灼伤。

那些悔恨和无助,迷茫与狂乱,会有人理解吗?还会有人愿意给予双手染血的她所谓的爱吗?

“跟我走!索尼娅!”

可以吗?不再与寂寞为伴,孤独地走在只有一个人的荒漠中…而是…

“索尼娅!”

命运的转轮戛然而止。

她握住了他的手。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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