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

-----正文-----

医生要做的事情其实很简单。

过去他在威尼斯出公差的时候曾经遇见过一个带着蓝盒子的疯癫男人[1]，对方把时间形容成一种黏黏糊糊纠缠不清的东西，就像一团掉在莫比乌斯环里的湿毛线。这种形容就现在的情境来说很是贴切，虽然现在医生经手的并非是时间，但他依然需要找到这团毛线的线头。

但问题是，你要如何在莫比乌斯环里找到任何东西的头呢？

医生在潮湿的沼泽中步行着，小镇弥漫的雾气在这里显得愈发浓郁，伸手几乎不见五指，让人分不清到底是在前进还是在后退。几千年前所有的神都安分地待在各自的领域里，从不将彼此的居所渗透到人类之间，只需要偶尔应答几声祭祀的祷告，仅止如此。但神灵在逐渐死去，越来越多的领域随着神的离开而消弭，再也没有什么神话了，人类需要信仰的是新的东西，金钱、科技，随你命名，但总之不是老掉牙的神灵。医生想，除非你想要重新唤醒他们，用一只全身漆黑的公羊、一朵十二月开放的红花或是一整个镇子的人类灵魂。而现在代价降临了，岑诺伯格把这个世界拉进了他灰色的迷宫里。

越往里面行走，目所能及的景象就越发怪异。茎叶纠缠的睡莲盘亘在沼泽潮湿的泥泞里，一些长着三只腿和四只眼睛的小家伙们趴在肥厚浓密的绿叶上。它们一声不响地注视着来访者，橘红色的眼球不曾眨动分毫，像壁画上装饰的彩色石头。空气里弥漫着微弱的腐尸气味，混杂在积水的憋闷潮湿之中，令人想起那些被封闭已久的墓室。怀特医生目所能及之处，逐渐出现了一些紧靠岸边生长的花朵。等他再靠近了一些，才发现那些是白色的曼陀罗花。它们蜷在一起的花瓣沉甸甸地垂落在一起，生长得越发繁密。等走到最后，花丛几乎已经占据了整片沼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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