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版
首页

搜索 繁體

养鱼

热门小说推荐

风浪太太的七夕贺礼

-----正文-----

养鱼-2014七夕贺礼

今个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日子,中国情人节,和我这种女朋友是右手的人真没什么关系。连王盟都有女朋友了,我叹了口气,看在节日的面子上给他放了个假。

现在正好暑假,出来过节的不少是藏藏掖掖的学生情侣们,按照惯例,这天晚上的生意格外好,毕竟西湖有白娘子和许仙的浪漫传说,吃过饭到晚上十一二点都是营业高峰期,去年和前年我有点事,错过了大捞一笔的好机会,特后悔。

我从仓库里翻出前几天进的小玩意,一对一对的陶瓷挂坠,价格不贵也不便宜,正好是让人有点肉痛但不至于买不下手。

我从袋子里往外拿,没想到没拿稳,掉了一个下去,摔成了好几瓣。

挂坠两只为一对,团莲双鲤的样式,一上一下是可以合成一个圆的,上半部分是双鲤,下半部分是团莲。被我摔碎地那个有点特别,一般双鲤都是红色的,这个可能是制作的时候工人打了瞌睡,变成了一黑一红两条锦鲤,不知为何看着特别舒服。可惜被我摔碎了,就剩下一只孤零零的团莲,缺了一半也卖不出去了。

两只成本价五十几,我一时间有点心疼,但总不能用万能胶粘起来,把碎片哗啦到墙角之后我很快忘记了这回事。

晚上的生意不错,进的全卖了出去,就剩下成单的团莲。我叹了口气,把挂坠放在了柜子上,想着什么时候来个洋鬼子我能忽悠他把这个给买了。

关店的时候快十一点半了,我睡在了店里二楼。第二天醒来我迷迷糊糊地摸枕边地手机,没想到摸着个凉丝丝的东西,抓在手里一看,分明是昨个摔碎的双鲤挂坠,现在好端端地躺在我手掌心里。

这一吓我就毛了,我把这玩意翻来覆去检查无数遍,愣是没找出一条缝来。

这玩意肯定是碎过,搞不好我是惹上了什么不得了的精怪,想到这儿手一抖,赶忙把挂坠地放到了柜子上。

我该怎么办,烧柱香来供着它?

我还是先给三叔打电话,把事情全须全尾儿地说了,三叔骂我不肯学点术法,放着天资在那儿招鬼怪,我诺诺应了,心里想着小时候我没有阴阳眼,看不见精怪,在社会主义大旗下被熏陶成了唯物主义,哪知道我家是干唯心主义这一行的,专门帮人祛邪、除妖、看风水,和跳大神也没差,我那刚刚萌芽的唯物主义死在了襁褓中。

“不是还有爷爷给的铜鱼吗,一般精怪拿不了我怎么样。”我小心翼翼地赔着笑。

三叔声音提了八度,我能想象出他在电话那端吹胡子瞪眼的模样了:“你小子别乌鸦嘴,看都看不见,分得清什么是一般什么是不一般吗?呆在原地别动,我让潘子马上过来。”

我是吴家的长孙,大名吴邪,这名字挺古怪,却是爷爷苦思冥想出来的,借谐音保我平安。

我刚出生的时候金光满天,连藏头不露尾的张家都差人送来了贺礼,把爷爷乐得合不拢嘴。可等我睁了眼,才发现我空有灵力没有阴阳眼。虽然可以通过牛眼泪之类的短暂开启,但这终不是长久之计,除非有个真仙肯赏我一对通鬼神的招子。这用脚趾头想都是不可能的,张家那么厉害也就祖师爷入了真流,成了真仙,剩下的厉害人物,比如张大佛爷,最多也不过做了散仙。

我活了二十几年,命一直衰得可以,不会法术又一身灵力的我在精怪眼里就是马卡龙,好吃得很。所以大小灾祸不断,没个消停,直到十二岁时爷爷费尽心思弄到了铜鱼,把我的气息伪装成普通人,才过上了安生日子。

可今个有出差池了,我乖乖站在原地不动,过了十几分钟潘子从长沙御法而来了,他进门就招出四个藏在我店里的式神,仔细询问,我看不见,只能从潘子越皱越紧的眉毛看出事情的严重性。

“怎么了?”我问他。

“那玩意我都看不出是什么,在搞明白之前这地不能留人了,小三爷回自个家住着吧。”潘子看了看二楼,有些担忧。

我乖乖应声,还是小命要紧,通知王盟最近别来上班了,收拾东西回了家,潘子帮忙给我家添了几道护法。

我给王盟放了长假,把他乐得北都找不着了,我有我的考量,反科学的东西不要过多牵扯普通人为好。

小日子过了几天,一直没出什么事情,我安下心来,觉得那东西应该不是催命恶鬼。窝在家里人也懒下来了,天天上网吃饭睡觉,过着猪一般的生活。

某天早上我起床就去买豆浆油条了,等我回到家,发现沙发上坐着一个陌生人,一身黑色皮衣,戴着个黑色的墨镜,翘着二郎腿,手里拿着一罐啤酒,估计是从我冰箱里拿的。现在的入室抢劫犯都那么猖狂吗?

要不是听他喊我“小三爷”,还口口声声说是三叔让他来的,我就要打110把这人交给警察叔叔了。他冲我晃了晃啤酒罐,咧着牙问我:“三爷忙得脚不沾地,托瞎子走一趟帮小三爷去去晦,虽然瞎子挂名在陈家,可小三爷这儿有东西引得人不得不来啊。”

说罢他舔舔嘴唇,墨镜挡住了大半个脸,我能想象出藏在镜片后的眼睛像看猎物一样邪恶又饥渴,登时有种强烈的送客的欲望。

“别介啊,小三爷能把这事度过去可是天修的福气,普通人一辈子都求不来的,”他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放下啤酒,自来熟地勾我脖子,把我勒得背过气去,这货抽了抽鼻子,“小三爷最近有没有瞧见不同寻常的黑的东西?或者遇到黑的动物?黑狗?黑猫?黑鸟?黑鱼?你身上哑巴的味道挺重啊。”

你他妈才是哑巴呢,我刚想推开他,却猛地打了个激灵,沉下去没几天的心又悬了起来。黑鱼……如果那黑鲤不是制作工人的一个手滑的话,那就是被什么附在了上面。

“我进货的时候进过一个吊坠,上面有条黑鲤鱼。”我实话实说,寄希望于此人专业素质过关,能帮我搞定这个麻烦。

黑眼镜“哦”了一声,面上的淫笑终于消失了,露出点像样的严肃来:“材质是什么?”

“白瓷的,上面画着双鲤。”我比划了一下,大概一公分长的鲤鱼。

黑眼镜罕见地沉默了一会,我看不到他的眼睛,也无从知晓他在肚子里想些什么。

“咱们现在就去,耽误久了要出事的。”他说。

我家到西泠印社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根本没必要御法。第一是太浪费灵力,第二是距离太近很难确定目的地,很容易窜到其他地方去。说到底,捉鬼降妖的人没有人们想象之中的高冷,不会将有限的灵力浪费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

在这十几分钟里,黑眼镜这厮已经把事情给我大概解释了一下。他奉命来找一位有几面之缘的非凡之物(我猜不是真龙就是龙九子之一),由于渡劫它把力气耗了个七八,只好附身在凡物之上,在人间养好了才能离开。

我很奇怪为什么要在人间养,去天上不会更好吗,黑眼镜告诉我陶土最近于泥土,其中以白瓷为最素,最易沾附。附身在一公分的小鲤鱼上代表着它的情况十分不好,连原形都撑不住了,根本回不了天上。

我领着黑眼镜进了店,带他去了二楼。他吩咐我去拿一个大的器皿,最好是陶土的,装满水。

我翻出一个粗陶的大口花瓶,盛满水端上去,黑眼镜把挂坠放进水里,水里面一丝丝地往外渗出墨水来,清水很快变成了一池污墨。

黑眼镜用酒精给一根针消毒,从我手指上取了两滴血,说着也奇了,那两滴血落入墨汁中,深不透光的色泽慢慢淡了下来,以肉眼可以分辨的速度慢慢变浅。

黑眼镜勾住我的肩膀咧着嘴,笑出一口锃白的牙:“这都是命中注定的啊,小三爷若能让哑巴恢复原样,一定是一件大功德。瞎子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忙,不能再时时看着,有劳吴家担待了。”

我看他最后感谢的竟是吴家,指不定三叔有把我卖了和这人交易了点什么,更加不能拒绝,心里虽然还没底,也只好硬着头皮承下来。他的身影变渐渐变得模糊,最后如同青雾一般消散在我眼前。等到反应过来,他早就无处可寻,只留下了一张写着电话的字条,走得那叫一个利索。

花瓶中的水复又变得清澈,我瞄到水里有一条指甲盖大小的小毛鱼,纯黑纯黑的,沉在花瓶底部,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

思考了一会,我试探性地开口:“这位仙君,您还有什么吩咐吗,没的话我先回家,等明天再来看您。”

说完我就想抽自己一巴掌,鱼不都是哑巴吗,仙君变成这样并非他本意,它会不会认为我在暗讽?

鲤鱼仙君连尾巴都没动一下,我在心里觉得尝试和一条哑巴鱼交流真是挺傻逼的。

第二日清晨我买包子、白粥的时候,突然想到仙君这么默不作声,说不定真倒退回不谙世事的小鲤鱼了,想那小嘴儿也吞不下油条豆浆,饿着仙君可是大罪一桩。

一面想着,嘴里叼着个包子,手里提着白粥,我直线思维,溜溜达达地去了花鸟鱼虫市场,买了包鱼食,准备给仙君投喂去。

等到了店里,包子也吃完了,我打开鱼食的包装,往花瓶里扔了几粒,看鲤鱼一直沉在底部不动弹,忍不住敲了敲花瓶。

鲤鱼看到了浮在面上的东西,往上游,绕着漂浮的鱼食打了个圈,然后张口想要吞进一粒。

我正思忖着仙君竟然如此好养活,它一顿吃个两三粒就能顶饱(撑死它我的罪过可就大了),一袋五块钱的鱼食就够吃半年,这笔买卖一点不亏。没想到鲤鱼小口一张,把吞进去的鱼食又吐了出来,然后沉到底部不再上浮。

我又试了试白粥里的米粒,仙君也是半份兴趣没有。

真没想到挑食的仙君这么难伺候,我想起黑眼镜走时留下的电话号码,我拨过去朝他求救。

黑眼镜给我列了个表,注意事项真他妈多。仙君所呆的水无所谓清浊,反正它本非凡物,只要有水,但切记每日必须在水中滴两滴我的血,不可多不可少。吃的方面可以是生剥的莲子,得够嫩,还得去莲心,切成小末放到水里,没有新鲜莲子的季节可以用大米替代,必须是新米,不能是生的,也不能稀烂,之前需用细线分得更小。

我一听这些玩意就懵了,拿了纸笔,让黑眼镜重新说一遍,我把条条框框全部记下来,才后知后觉我什么时候变成了一条鱼的老妈子。偏生我还不能拒绝,一是即便身为吴家长孙,我也不能代表吴家,二是我这空有灵力的花架子给家里添的麻烦够多,该懂事点了。

我吃完早饭,把花瓶放进破金杯里运回家,再认命地去菜场上买新鲜莲蓬。

等我把合仙君口味的莲子末搞出来时已经十点了,一想到每天都要这么折腾我就头大,前几天我还是个小老板(虽然手下只有一个员工),今日就成了保姆,不知仙君恢复会不会施些恩惠。

想到不远的将来,仙君赐予我的种种奖励,我觉得浑身充满了动力。能拿到仙人的赏赐,祖坟上可以冒青烟了。

鲤鱼一顿也就吃一个莲子,一日三餐,不过三个,但我天天要出去买莲蓬,烦不甚烦,就因为仙君嘴刁,隔夜的通通不要。

后来发生的事情顺理成章,我天天鞍前马后地伺候一条鱼,还要去店里监督王盟上班时候不准和老婆腻歪,眼睛都被这对狗‌‍‎男‎‌‎‍女‍‎‌闪瞎了,深刻认识到了戴墨镜的重要性。不过让人欣慰的是,仙君已经从一公分长到了一指长,让我有种养了个儿子的错觉。

黑眼镜来过一次,送了一箱东西让我补补身子。我一掂,还挺沉的,里面是两瓶老白干,还有用一包配好比例的枸杞、红枣、人参混合物。我用纱布包好药材,和酒一同封进坛子里,准备有朝一日试试药效。

鱼越长越大,入冬的时候花瓶里已容不下它,我上花鸟鱼虫市场,给仙君买了个带电加热的水族箱,环保材料,安全无毒。我还傻逼地询问了黑眼镜需不需要给仙君搞几根水草几条毛鱼作个伴,被笑话了很久。

仙君已经长得比手掌还大了,我知道它的性子冷,成天沉在最底下,懒洋洋地不愿意动弹,不知化形后是否一样是个锯嘴葫芦。

不久之后,我真的见到了真人。

一日晚上,我从店里回来,冬天的天黑得早,此时我只看到昏暗的客厅中有个站立的人影,第一反应就是家里遭了贼,我急中生智,大喊一声:“别动,我是警察!”

我以为小毛贼听到人民公仆的威名就该脚底抹油了,没想到这人听见了还不跑,这年头做贼的胆子都那么大了吗?

我跟他僵持着,谁先动了就输了,这是一场对忍耐力的考验。凝固的空气中只有水族箱工作的声音,显得格外吵闹。

忽然他开了口,声音冷冷清清得好听,内容却让我一愣:“我饿了。”

我在厨房里下乌冬面,顺便偷偷观察坐在餐桌边等投喂的陌生男子。

此人二十出头,一张小白脸俊得很,长发束起,身上穿着变幻出来的黑色长衫,配上一脸超脱世俗的表情,给人一种“我欲乘风归去,你们这帮傻逼”的感觉,像画中走出来的人。就是一直盯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在想怎么回去?”我小心翼翼地揣测。

回哪里去自然是不言而喻,他将视线落在我身上,摇了摇头。

我们沉默地吃起了面,我猜的还真准,这位仙君分明就是一个锯嘴葫芦、闷油瓶、属鱼的,话少到了极点。

吃过饭他回到了一条普通的鱼,我猜他这次是消耗过多,三天都没动弹,尽顾着休息了。

有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已经好几次我看到鱼仙君坐在桌边等晚饭了,逗留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从听完新闻联播回去,到后来的看完焦点访谈回去,我尽量开着家里的空调,不要让仙君冻着。

我跟他交流甚少,他一直专注于天花板,脸上淡淡的毫无表情,我说话也是自讨没趣。

一日鸡粥热好了,我喊他来吃饭,脱口而出就是“鱼仙君”,他愣了一下,然后冲我勾了勾唇角,我正端着粥走出来,看见这一个笑差点没把锅子砸在地上。

仙君笑起来也忒好看了吧,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会有三无少女为什么会那么受追捧,这展颜一笑的魅力太大了。

“我不是鱼。”他澄清道,“我姓张。”

“张仙君。”我乖乖叫了一声,然后给他盛粥。

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春盛的时候黑眼镜不请自来,此时我正要换一个更大的水族箱,黑眼镜说不必了,仙君长得快,日后挖个游泳池都装不下仙君庞大的身子。

我一想也对,一条长得和鲸鱼一样大的鲤鱼多吓人啊,黑眼镜说我的责任已经尽了,这半年多的功德是大大滴,剩下的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把仙君放生到西湖里,让他承天地灵气,沐日月精华,早日越过龙门再度飞升。

我原本想用桶把仙君装走,可仙君也是个大活人,这么干有失风度,而且他不肯挪窝,我只好答应会继续投喂他,这才乖乖跟着我去了西湖。

凌晨一点多钟,西湖边上静悄悄的,我鬼鬼祟祟地四处张望,生怕有巡警把我俩当小偷抓起来,仙君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丝毫不见慌张。

今晚的月色很好,西湖很美,夜风很温柔,我正准备说些什么依依惜别的酸话,身后忽然传来汽笛声,心里有鬼的我打了个哆嗦,本能反应快于大脑,干出了一件后悔终生的事情:我就这么不假思索地把仙君推进了湖里,自己跑掉了。

还好一时傻逼不会一世傻逼,出租车没往这里开,转去了别处。我回过神来之后立刻颠颠地跑回去道歉,仙君泡在齐肩的水里冷着张脸抬头盯着我,要是能发出破坏死光我早被穿成窟窿了。

“张仙君,您冷不冷?”我摸着鼻子傻笑两声,眼睛不自然地四处乱瞟。

仙君的眼神一下变得很无奈,他没打算上来,就这么站在水里和我说话:“我不会泅水。”

放屁呢这是,都是条鱼了还不会泅水,天理何在啊。我干笑两声,勉强应道:“仙君也会讲冷笑话啊。”

“人没有鱼鳃,我现在灵力不足,多用于化形了,在水里我是个凡人,”他见我作出好好反省的样子,就不再说下去,只提醒了一句“下次注意”。然后他冲我道了一句“再见”,罕见地勾了勾嘴角,在水中转过身,整个人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只留下一纹水痕。

我还呆滞在原地回味惊为天人的一笑。

说实话,仙君住进湖里我还是有点小失落的,回到家在床上翻到了三点多钟才睡过去。

王盟和他老婆蜜月去了,我可以晚点去店里。所以第二天我睡得很晚,衣衫不整地走出卧房,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人。

指不定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大脑造成了幻觉,我迷迷糊糊地转回卧房,洗漱穿戴齐整后再出来,这不是幻觉,昨夜被我放生的仙君还坐在桌边等开饭。

我乐呵呵给他下了碗面,然后和个傻逼一样看他吃完,然后送这位尊佛回了西湖,这回是他自己下水的,我没推他。

晚上从店里回来,不得不说开门的时候我内心还是有那么一丝半缕的期待的,仙君果真不负我的期待,又坐在桌边看天花板。

我大脑有点缺氧,抬起手冲他打了个招呼:“好巧啊!”

就好像在问那阵风把大神吹来了这座小庙一样,狗腿得很,谄媚得很,我有点想撞墙。

我有时怀疑仙君是给我下了什么咒,将我从好吃懒做、三餐不规律的二逼青年生生变成了三从四德的贤淑良妃,吃饭都是掐着时间,家和店两点一线,内心时刻惦记着家里还有个要吃饭的活物,快和金屋藏价差不多了。

潘子的式神早就撤了,怕冲撞了仙君,我由于经常和仙君厮混,身上夹带着一股厚实浩远的仙气,压得各路精怪绕道走。明白了这一重,也觉得仙君愈发实用了起来。

日子往前滑了一段,到了夏天,仙君被日头晒得发懒,成日坐着不愿动弹。有次太阳正毒,天气闷热,仙君一张白脸越发白。我心说变成鱼干我的罪过就大了,便差使他去泡个澡醒醒神。

泡过之后他还是一副精神不济的样子,我看他这样,没走到西湖就得热趴在地上,让人去我床上躺会。

原本我想让仙君睡客房的,男儿授受不亲嘛,但客房长久不住人,落了不少灰,我还没腾出空打扫。

等到他再起来我已经从店里回来了,客房不知为何干净如新,恐怕他玩了个离尘咒,做仙君就是有这个好,起居生活都不用操劳。

盛饭的时候他提出要住回这里,说西湖水脏,人多。

我还记得黑眼镜的话,虽然天上的事情我一介凡人插不进手,但西湖不便仙君修行倒是真的,就让他住了进来。

再后来的一两月中,我成果颇丰,不仅教会了仙君怎么用人民币买早饭,还教会了仙居怎么使用家电打发时间。虽然我家的水费蹭蹭地涨,但生活上有个照应感觉也不错。

我还在床上挣扎要不要起来的时候,听到门响,仙君已经提溜着油条豆浆回来了。

出去的时候自然不能一副‍‎古‎‌代‌‌‎‍‍装束,像片场里偷跑出来的演员,我花了很久,才让仙君适应牛仔裤和短发。

这年七夕我没有通宵营业的兴致,按惯例数落了王盟几句,匆匆收拾东西往家里赶。

外面下起了大雨,风刮得像刀子割。我心里“咯噔”一下,我没教过,不知道仙君会不会无师自通地把阳台窗户关上。

我在心里直嘀咕,狂风骤雨的要把我的破金杯吹散架,等到我好不容易熬到了家,发现家里空无一人,阳台被风雨浇得一塌糊涂。

此时我心里已经急了,莫非仙君嫌太热,招来几片云下了个暴雨凉快凉快?平时他也不是那种爱开玩笑的人啊,还是不爱开玩笑的人开起玩笑来更加厉害?

忽然一道闪电,映出东边灰沉的天,有一道黑影在电光间格外清晰。

我在心里骂了一句操你妈,然后马不停蹄地往西湖赶去。

等水里爬出来一样的我赶到西湖,居然在湖边上碰到了老熟人黑眼镜,此时他一副看好戏地表情,好像正在历劫的人与他无干,就差一桶爆米花了。

“小三爷不好奇哑巴是谁吗?”

我跟风雨搏斗过后累得半死,瘫在地上懒得说话。我虽然不善法术,可是天庭八卦听得可够多,一年时间就能从原形不保到跃龙门、重得龙身,这种精进的本事,上天入地,也就一人而已。

都是被那白白嫩嫩的小脸给骗了,我真没法和“挟鬼玺、号阴兵、上天入地来去自由”的上神联系起来,据说此人暴戾嗜杀,却是从盘古开天辟地,存活至今的几个远古上神之一,天君见了也得尊称一声。

我时常觉得这样一号人物,不说倒三角肌肉,也得是个三大五粗的汉子,穿一身玄色铠甲,大口吃酒大口吞肉,和面前这位冷冷清清、白衫飘逸的仙君差距太大了吧?

闪电刺激得我眼睛都睁不开,黑眼镜嘿嘿笑了几声,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副墨镜。

我们这两位观光客像看3D电影一样戴着眼镜,直到九九八十一道雷劈之后,黑云散尽,玄色神龙横空出世。

黑眼镜拍拍屁股,和成了落汤鸡的我对比,这货身上一滴水都没有,让人好生羡慕。

我目送他离开,转头忽然和巨大的眼瞳对了个准,把我吓了一跳,往后缩了缩,这龙眼睛都大过我的脑袋了。

我正在犹豫是叫“张上神”还是叫“张仙君”比较好,他变成了我所熟悉的那个青年模样,施了个术法,我身上瞬间就干爽了。

谁都没有开口,安静了一会,他对我说:“带我回家。”

他的眼睛乌沉,像是能把人吸进去,我受了这种眼神蛊惑,也不知吃了什么豹子胆了,对着这位几十万岁的上神点了头。

后来我才知道,我的选择导致了这样的结果,如果我没有让这位大神住进家里来,日后仙君只需要还我个人情,在那之前我只是图好处,但我好死不死让人住进了家,神君欠下可不止一点半点。俗话说投桃报李,凡人的东西没什么值钱的,也就一颗真心秤得上斤两,一颗换一颗,便宜我了。

(完)

-----

最近更新小说

最重要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