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概要

-----正文-----

一、

沈万里从小就被教导着报国要以身，以心，以一切。但偏遇上了个昏君，要他身，要他心，要他的一切。

今日早朝孟孤台端坐在殿上，冕服冠衣，眉目凌然，飒爽如刀剑。一口回绝了沈万里出兵攻打胡人的提议。沈万里登时一懵:“皇上想坐以待毙？”

“不是。”孟孤台答。

“那皇上可是有别的办法？”

“没有。”昏君孟孤台答。

沈国相一怒:“那皇上想做亡国之君吗？！”

沈相背后的的大臣们倒抽了一口凉气。孟孤台笑了笑:“沈万里，凭你这个大不敬，朕便可以诛你九族！今夜你便进宫领罪吧！散朝！”

沈万里睫毛一颤，也随着众人一齐跪下，道了一句:“恭送皇上。”

大魏众民皆知，沈相权倾朝野但是并无家室，听闻皇上也不可赐婚给沈相。令沈国相这个面如冠玉的美男子日日守空闺。但是沈相还是许多少女的春闺梦里人。

不过今夜这个许多人的春闺梦里人要进当今未纳一个妃子的孟帝的寝宫里。孤男寡男的，难免引人猜忌。

“皇上。”孟孤台难得挑灯夜读时，沈万里早已站在门外，孟孤台出声道:“进来。”

沈万里进了门看向孟孤台:“今晚忽然召我入宫是要密谋什么吗？”沈万里很激动，毕竟这个昏君终于开窍了，真是感动得要哭出来。

孟孤台眼角抽了抽:“过来陪朕看会书。”

沈万里乖乖的坐在孟孤台对面，孟孤台面色不悦，“你挡住朕的光了，坐到朕这边来。”

沈万里照做了。但是孟孤台再也没同他讲话。不久以后，孟孤台觉得肩膀一沉，就往旁边瞧了一眼，沈万里已经挨在自己身上睡着了。沈万里的面庞近在咫尺，皮肤吹弹可破，温润又单薄。

孟孤台没推开他，兀自勾起了唇角。孟孤台一定不知烛光下的自己温柔得有多不像话。

沈万里有嗜睡症，小时候犯得更加频繁。沈万里的父亲是个将军，亦是孟孤台的太傅，专教孟孤台武术。原本沈万里也应该要承沈将军的衣钵从武的，奈何沈万里有嗜睡症。才不得已从了文。孟孤跟着沈将军习武，自然和沈万里成了青梅竹马。

沈万里第二天醒来，发现身上盖着团龙纹锦被，吓得跌下了床，弄醒了睡他身边的孟孤台。

“沈万里，你给朕滚回上来！”孟孤台不耐烦地吼:“你一大早起来这么慌里慌张的是想让别人误会朕与你的关系吗？”

沈万里爬起来后又立即跪下:“臣该死！”

“该死个屁！把被子还给朕。”孟孤台今早脾气特别暴躁。

沈万里忙把被子扯起来捧了过去给孟孤台，后者抬手一拉，沈万里就连人带被子栽在了孟孤台身上。

沈万里刚想起来，被孟孤台摁住了，“沈万里，你又乱动干嘛。”

“皇，皇上，这，这，这是逾矩啊，臣不配和皇上睡一块。”沈万里吓得不知所措，连说话都不利索了。但他不知道此时此刻他但薄荷音有多动听。

“你不配？”孟孤台一挑眉放开了沈万里，“普天之下，谁不知沈国相大权在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都不配睡在朕身边，还有哪个男人配睡在这？”

沈万里:“……”

“你倒是说还有没有啊。”孟孤台声音低沉，咄咄逼人。

沈万里快速爬下龙床，“这天下只有皇后配睡在皇上身边。”

孟孤台脸一沉，倒头又继续睡。

沈万里一看这天色，提醒孟孤台:“皇上，该上早朝了。”

“不上，朕是昏君。”

沈万里:“……”

二、

大魏都城位于南边，夏天时梧桐开得极其艳丽，其实梧桐这么热闹，不应该是哀愁的象征。

幼年时，孟孤台练完武功常常去找沈万里玩耍。沈家大院里有一棵百年梧桐，沈将军就给沈万里设了个书案在那供沈万里读书。有时候沈万里会睡过去，然后梧桐花就落了他满身。孟孤台总是会看见那小小一团的沈万里仿佛身上长满了花朵一样。

孟孤台十二岁那年练武时因速度不快吃了不少亏，但是沈将军再训练也没有什么起色。某天孟孤台和沈万里坐在树上闲聊时，孟孤台道:“可能是因为本宫没有危机感才快不起来。”他话音刚落，沈万里就直直从树上掉了下去。孟孤台眼疾手快地跳下去拦腰接住了已经睡着的沈万里，那必定是孟孤台那些年最快的速度。

过了几天沈将军又训话了:“太子，您这速度不行啊，为何您精神难以集中？”

那天沈万里刚好踱到沈将军面前，因为这边有荷塘，沈万里只是来看荷花的，谁知孟孤台指着沈万里就说:“那天万里掉下去，本宫能接住他。”

沈将军冷哼一声，一脚把亲儿子沈万里往池塘里踹去，孟孤台极其快速的上前接住了沈万里，但两人还是落了水。

等孟孤台把沈万里拉上来以后，沈将军又冷酷地把沈万里踢了下去……如此反复，沈万里索性呆在水里不愿出来，白白嫩嫩的脸颊气得鼓鼓的。

那个夏天过后，孟孤台武功精进，就连沈将军也不是对手。但是沈万里却着了风寒，一病不起。第二年诸皇子起兵造反，沈将军死于一场谋杀之中。沈万里自小就没有娘，自此就成了孤儿。那时孟孤台看着沈万里说:“沈万里，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当你爹，谁让你只剩下我了呢？”

沈万里拿着大眼瞪孟孤台，“我不要！你是在占我便宜！”

那一年沈万里十二岁，孟孤台十三岁。

而后诸皇子内斗了四年，最后只剩下孟孤台一个宗室之后。孟孤台于内斗后的一年登基，年方十八。沈万里也就随着孟孤台上位做了国相，锦衣玉食，万民朝拜。

可惜大魏气数已尽，诸皇子内斗的那几年耗尽了大魏八成的兵力财力。适时胡人造反，势如破竹。

最近孟孤台已经几天没上朝了，沈万里在众人的劝说下就进宫找了孟孤台。

孟孤台正在练剑，剑气呼啸划破宁静。沈万里正要下跪行礼，孟孤台就出了声:“不用跪了，你的腿不是用来跪朕的。”

天真的沈万里问:“那是用来干什么的？”

孟孤台听了这话以后扔了剑大步走至沈万里跟前，靠得十分近，拿手就撩起沈万里的官袍，边撩边道:“给朕摸的。”

沈万里脸色一白，腿一软就跪了下去，手无助地抓着孟孤台的袖子，大大的眼睛里像蓄满了澄澈的湖水似的。

“皇上，臣惶恐。”沈万里不住地发抖。

“你起来。”孟孤台十分头疼。

“不起。”沈万里刚拒绝完，就被孟孤台抱了起来，脸色又白了一分。孟孤台面无表情抱着沈万里回了行宫便坐下饮茶。沈万里局促地站在他面前，孟孤台屏退左右后，就问:“沈万里，你进宫所为何事？”

“皇上，西北‍‌军‌‎‍‎事‍‎‍吃紧，宫中钱粮少，臣恳请陛下削掉一些尸位素餐的官员和纳税。”

“这税，朕不增，官员，朕也没能力裁。”

“那臣出面。”沈万里自告奋勇。

“你也不许去！”孟孤台下了死令。

沈万里表情一滞，大大的眼睛眨着，孟孤台也没有再说话。

起身让人把沈万里送走了。

夜里，沈万里思付着孟孤台近日的所作所为，觉得十分诡异。先是召他入宫又是摸他大腿的，然后皇上还不肯立后，这……莫不是皇上断袖？！

思及此，正直的沈国相红了脸，这是不可能的！皇上是多么正直阳刚的九五之尊！

沈万里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外面有人通报:“国相爷，皇上召您入古籍拿在手里宫，有急事相商。”

沈万里一个激灵回过了神，披了一件大衣就往宫里去了。

沈万里赶到时，孟孤台正在把古籍拿在手上，见沈万里进门了就随意道一句:“坐。”

“皇上有什么提议吗？是关于臣今天提起的事吗？”

“没什么，朕就是急着想见见你。”孟孤台实话实说。

沈万里错愕了好一会，“皇上最近可还好？”

孟孤台暴脾气一上来就摔书，“你坐不坐？！”沈万里吓了一跳，赶紧盘腿坐下。

孟孤台也在他身后坐了下来，孟孤台身上的龙涎香久久萦绕在沈万里鼻尖。沈万里有些不自在，就胡乱找了话题:“皇上前段时间为何不上朝？”

“前段时间我不想见到你。”这一句孟孤台没有用“朕”字。

沈万里习惯性地问:“为什么？”

“因为明天我想看见你。”

聪明的沈国相一听，觉得越发不对劲，水汪汪的大眼睛就盯着孟孤台，饶是孟孤台在不要脸也架不住他这个眼神。

“怎么这样盯着朕？”

“臣想看看皇上哪里有毛病。”沈万里如实回答。

孟孤台脸一黑，“朕没毛病。”言罢便翻开了书，正要看的时候，沈万里就语出惊人:“皇上是否有断袖之癖？”

孟孤台嘴角一抽，打量了一下沈万里单薄的身形，“没有。”说着，孟孤台正想倒茶喝，沈万里又问:“那为何皇上对我……”

孟孤台猛的放下茶杯，打断了沈万里的话，咬牙切齿地说:“如果喜欢你就是有龙阳之好的话，那朕就是有！”

沈万里目瞪口呆，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孟孤台，片刻后，沈万里一头磕在了地上……睡了过去。孟孤台捂着极速跳动的心口，狠狠地砸碎了茶杯。

三、

孟孤台把沈万里安顿在床上以后，平生第一次去批了折子。孟孤台自小就是太子，但是他根本无心皇位。就连他的母后亦不愿让他继承皇位，那有什么好的？处处机关算尽。

但是先皇不肯废太子，导致了诸皇子之争，败了大魏大半壁江山。孟孤台转头望着沈万里，喃喃自语:“这世间，我也只有你了。”

沈万里是半夜醒来的，醒来以后脑壳疼，他看见孟孤台在桌边涂涂写写，又一次一激动摔下了床。

孟孤台回头看着他道:“你别摔坏了自己。”

“臣，臣告退。”沈万里第一反应就是溜之大吉。沈万里正要开门锁的时候，一只修长的手指就摁住了锁，孟孤台把沈万里堵在门边居高临下地说，“你怕朕？”

“臣十分惶恐。”沈万里脸颊在发烫。

“怕有什么用，你又打不过朕。”孟孤台把沈万里拖了回去，沈万里碰到桌子时死命地抓住桌角。

结果桌子和沈万里都被孟孤台拖到了床边。

沈万里:“……”

“你不用回去了，都睡到半夜了，还惦记着回去？”孟孤台边说边掰开沈万里抓着桌子的手。

“臣该死，臣的嗜睡之症又犯了。”

“别死不死的，你死了朕怎么活？”孟孤台把沈万里放在床上，剪灭了蜡烛以后自己也躺了上去。

沈万里为了防止孟孤台碰到自己，就往里挪了挪，直至背脊抵到了墙边。

“你你那么丁点的地方够睡吗？”孟孤台体贴地问。

“够……够……”

良久以后，孟孤台叫了几声沈万里的名字，但后者并没有回应他，孟孤台兀自笑了笑，抬手把沈万里揽到了自己怀里。

“沈万里啊……我怎么会那么喜欢你呢？”

然后，某人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西北大军压境的时候，沈万里急了，那天在朝堂上同孟孤台吵了起来，“皇上！若再任其发展，大魏就毁在你手上了！”

“反正总要毁在一个人手上，那个人是朕也无所谓。”

沈国相气得口不择言:“昏君！活该你众叛亲离！”

“嗯。”孟孤台十分低沉地应了一声。

沈万里一愣，“你自暴自弃？！”

“嗯。”孟孤台无赖地回答。

“孟孤台，这江山你都能放弃，那还有你放弃不了的东西吗？！”

“有啊，不就是你吗？”

沈万里一急:“我不是东西！”

顿时，满堂朝臣看沈万里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起来。这里的许多大臣都是从前各位皇子的辅臣，孟孤台清楚地知道，没有几个会认真辅佐他。就连在边关的武将也以不作昏君之臣的名义投靠了敌军，这样的皇帝，怎么去力挽狂澜。

最后太尉劝孟孤台今日议立后之事，孟孤台望着这金銮殿的满堂朝臣，点了点头。后来纳妃的日子被太尉订在后日。沈万里整个过程心里五味杂陈。

选妃那日沈万里就跟在孟孤台后面，由于大魏皇帝长得太俊秀的缘故，参加选秀的大家闺秀异常多。按规定皇帝若是遇上心仪的女子就可以为其簪花。

四。

孟孤台冷着脸巡视了一圈，期间回头看了沈万里七次，最后午膳时都未能选出一个。孟孤台只好停下去吃饭，顺便召沈万里一块儿吃。

“皇上可有心仪的姑娘了？”沈万里边吃饭边问。

孟孤台整个人变得十分沉寂。

“皇上？”沈万里凑近看他。

孟孤台也没理沈万里，气氛整个骤冷。

“皇上是不是没寻到合适的？”沈万里长长的睫毛扫出一圈光晕。孟孤台面色一凛:“找到了。”

“那皇上为何不替其簪花？”沈万里刨着饭问。

孟孤台挥手示意拿着簪花的小太监上前，随意拿下一朵花插在沈万里发间:“沈万里，你可知道你是全场最绝色的人？”

沈国相眉头一跳，“什么？”

孟孤台意味深长地笑了:“沈万里，你还想不想升官？”

“臣还有什么可以升的？”沈万里一头雾水。

“那爱卿觉得皇后这个职位算不算升官？”

沈万里一时反应不过来:“算。”

“那你做朕的皇后吧，你不是说，只有皇后配睡在朕的身边吗？”

沈万里犹如五雷轰顶，扔了筷子就跪下:“皇上万万不可。”

“你应该说谢主隆恩。”孟孤台道。

最后孟孤台索性把沈万里抱了起来，径直走回行宫，期间经过无数窃窃私语的大臣。

未出三天，大魏皇帝出柜的消息就传满了大魏的大街小巷。沈万里每日去上朝都胆战心惊，生怕又听见那些流言蜚语。

孟孤台生辰那日，群臣欢宴，沈万里也拿了两杯酒上前敬孟孤台，沈万里大眼里藏着孟孤台看不懂的情绪。不过孟孤台还是接过酒就喝了下去。

那天孟孤台喝多了，指名要沈万里送他回寝宫，那天只沈万里一个人扶了他回去。孟孤台笑得雅痞，“今日又暗报说有人要谋杀朕，沈万里，这朝野上下，我只信得过你。”

沈万里眉目一敛:“多谢皇上厚爱。”

孟孤台觉得头有些晕，进了寝宫府下身欲吻沈万里，可是结果却是他自己直直栽在地上。

沈万里冷漠的告诉他:“皇上，我给你的酒是有毒的，皇上啊，你怎么就不知道，我需要的只是一位明君呢？”可孟孤台偏偏不是。

孟孤台视线模糊之前只是笑了一声。他以为沈万里是不一样的。原来沈万里那么憎恶他的一厢情愿。谁人不知沈国相名声极好，是一代贤臣。所以贤臣应该配明君。而孟孤台，配不上沈万里。

五。

只是孟孤台没想到自己还有醒来的机会。那已经是第二年开春的时节了，一睁眼看见的全是春风又绿江南岸。

他醒来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沈万里。孟孤台拿手一抓沈万里的腰带，弱不禁风的沈国相就倒在了孟昏君身上。沈万里挣扎着想起身，就被孟孤台翻身压住了。

“沈万里，如今你是不是已经夺权了？”

“臣不敢，臣……”沈万里顿了一下，又道:“对不起。”沈万里一脸愧疚，但是心下却隐隐觉得自己完蛋了。

“呵，对不起？”孟孤台没有给沈万里回答的机会，低头就衔住了他的唇。在沈万里快断气时孟孤台才放开，最后沈国相很不优雅地喘着气。白皙的脸上染上一丝绯红。

“皇上，这样有损你的名誉！”

“朕不怕，朕是昏君。”孟孤台见沈万里还没缓过气，就不亲他了，直接把手探进沈相的衣襟，褪去沈国相的衣裳。

沈万里身体一颤，忽然觉得有点热，“皇上，臣想出去透透气。”

“朕帮你。”说着，孟孤台又吻住了沈万里，几欲夺去沈万里的呼吸。沈万里的脸色越发通红，孟孤台干脆就把唇挪开，旋即又揽住了沈万里的腰，沈万里终于察觉到孟孤台是认真的，就开始求饶:“皇上，臣错了，臣不会再给皇上下毒了，呜……”

“闭嘴。”孟孤台扯开了沈万里的衣裤，沈万里憋着泪，眼里泛着水光。

“皇上……啊……疼……”沈相猝不及防面对这一切，简直痛不欲生。

那天皇上寝宫旁立侍的人站得都比平时远。

沈万里被折腾得睡过去以后，孟孤台才发现沈万里脖子间缠着绷带，这伤口看着是新鲜的，此时又裂开渗出了血。孟孤台无奈只好传太医来诊治。

那被召的老太医看见这一床的狼藉，手一直抖着给沈万里换药。

“老太医，他的伤怎么来的？”这老太医也是看着孟孤台长大的，自然比皇宫其他的奴才高一等，老太医摇摇头:“臣也不知。”

孟孤台眉头一挑:“那为什么他的嗜睡症还是那么容易犯？”

“启禀皇上，沈大人好像不是睡过去的。”

“那是什么？”

“是昏过去的。”

孟孤台一噎，“那你先退下吧。”

孟孤台很快搞清了沈万里的目的，沈万里给他下的毒只是为了让他昏迷不醒一段时间。

沈万里本就是权倾朝野的国相，在孟孤台昏迷以后自然而然就是代权的最佳人选。沈万里把一些贪官污吏和世袭的顽固子弟全部革职，还抄了好几个大臣的家，钱全部支援西北战事去了，就连他自己的宅子也卖了。

而沈万里脖子上的伤就是因为得罪权贵被暗杀留下的。

后来沈万里到晚上才醒 ，他迷迷糊糊要下床的时候，感到一阵刺痛就跌了个四仰八叉。孟孤台恰巧开门进房，看到了这一幕，忙过去把沈万里扶了起来，“你怎么了？”孟孤台十分关切地问。

“我……我腰疼。”沈万里很想哭。

“真没用。”孟孤台揉了揉沈万里的头发，最后却默默放开了沈万里。沈万里揪着孟孤台的衣领，道:“皇上，臣要离开了。”

六。

孟孤台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会闹到这一步。是啊，他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孟孤台抓住了沈万里的手:“朕不准。”

不是一路人又怎样。

沈万里瞬间红了眼眶，“皇上。”沈万里没有办法在流言蜚语里活下去，他不是没有那个勇气，而是没有那个资格。

孟孤台甩开了他，负手离去之前回头只说:“沈万里，你活该陪朕一起死。”

“不会死的。”沈万里面色苍白，可眼神却葳蕤生光。可惜这句话孟孤台没有听见。

孟孤台恢复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撤了沈万里的官职，遭受了无数百姓谩骂。因为沈国相增税和抓贪官以后，大魏的战事好了许多，还有了几次捷报。

那天沈万里站在殿上，没有反驳。下了朝以后孟孤台嘲笑他:“沈万里，今日你不反抗，日后你便永远是朕的臣子，你甘心吗？”孟孤台以为沈万里看上的是这天下苍生。

“甘心。”沈万里回答，然后他就失魂落魄走出了这巍峨的殿堂。沈万里把府宅卖了，如今他已经无家可归，或许在七年前，他父亲去世时就已没有了归途。

如今孟孤台也不肯做沈万里的归途了。沈万里兀自盯着夕阳的光芒万丈，那像孟孤台，高高在上，光芒万丈。沈国相出了皇宫以后，摸了摸自己的胸膛，发现自己身无分文。

不久，沈万里的心腹就在国相府外面的角落找到了他。还把从奸佞之臣那打听到地消息一五一十禀告给沈万里听了。

沈万里只好深吸一口气，折回了皇宫。

彼时，孟孤台正在寝宫里百无聊赖发呆着，一个恍惚看见了沈万里，双眸渐渐明朗。沈万里上前几步，“皇上，臣无处可去，可否暂住于皇宫？”

“好啊。”孟孤台应得很爽快，走过去就搂住了沈万里:“既然沈相要朕养着，那朕也无法拒绝。”

“你会背叛朕吗？”孟孤台忽而又没头没脑地问。

“不会，臣忠心耿耿，一片丹心。”

孟孤台看着沈万里笑了：“是吗。”

事后沈万里摸起来去偷了孟孤台的玉玺盖了允许御林军去参战的圣旨，刚发出去，孟孤台就醒了，见沈万里又摸索着上床，孟孤台却把他推了下去，沈万里感到一阵刺痛。

“沈万里，你体力越来越好了嘛，是不是朕太温柔的缘故？”

沈万里正欲说话，孟孤台就坐了起来，:“沈万里，你给朕滚！觊觎朕权利的人，你当真朕会留在身边吗？”

是啊，应该帝王最忌讳的不过是有人拿着他的权利却为所欲为，为的却都是他不在乎的东西。

沈万里离开得很狼狈，他被禁止入皇城，孟孤台就把沈万里的行李扔在了沈万里脸上。那日孟孤台高高在上的讽刺他:“沈万里，这个王朝不需要你，朕也不需要，朕若是想，朕就是一代明君，那胡人算什么？”

孟孤台是在皇城后面把沈万里扔出去的，沈万里只好一直走着，背离皇城，也背离了孟孤台。沈万里知道孟孤台那句话的意思就是以后孟孤台会好好当皇帝。他应该可以创造出一个盛世太平，沈万里深信不疑。

而那时，皇城前面，烽火狼烟。

孟孤台不要沈万里，只不过是害怕沈万里的名声和所得到的民心，兔死狗烹。每一个帝王都是这样的。原来于孟孤台而言，沈万里也和别人没有什么不同。

可那天沈万里没有立即离开皇城，他拿着行李隐在人群中，看着那座皇宫，忽然哭了起来。而那时，孟孤台则向天下宣布，沈国相猝死，并把沈万里的丧礼办了，那日举国哀痛。

沈万里努力眨着眼，却眨出了一行泪。

最后沈万里选择隐居在西南的一个村落，那里消息落后，谈的都是几年前的事，沈万里初到的时候，他们还在谈论大魏皇帝与大臣沈万里一夜之间尽掌权利之事。听得沈万里的险些落泪。

所有人都过往都是刀剑，伤人至深。

天下巨变的消息比较震慑人心，所以传得极快，沈万里坐在榕树下听别人唠嗑时，不小心听见一句:“大魏亡了，昏君居然开城投降！半点骨气都没有！”

而那昏君，听闻是被胡人在孤台凌迟处死了。

名叫孤台，死于孤台。

那是后人对魏后主的盖棺定论。

大魏……怎会亡呢？

五

那是去年的事了吧。胡人以摧枯拉朽之势直取大魏都城，沈万里总是以为万事只怕有心人。可沈万里不知道，这世间不止一万件事，还有第一万零一件。

不是所以努力都会有结果的，不是所有信誓旦旦都会听话的。一个本就摇摇欲坠的江山又怎么枯木逢春。

“魏后主昏庸！把沈国相处死，沈国相一死，看看，这大魏的天下就完了！”一位老者抽了口旱烟继续埋汰孟孤台。沈万里坐在他旁边面色苍白。

皇城一如既往热闹繁华，沈万里再次回这里时，恍如隔世。他一身风尘，抬头望了望这高耸入云的城门，似是被尘埃迷了眼，眼角有些湿润。沈万里忽然明白，看不清大魏时事的不是孟孤台，可恨的也不是孟孤台，而是固执的自己。

这大魏江山根本保不住，根基已经被毁得很彻底了，沈万里知道孟孤台开门投降不过是为了这满城百姓免遭屠戮。

孟孤台去年把沈万里赶出皇城时，给沈万里的行李其实全是银票，还有一封信，只是那封信沈万里到了隐居之地才发现的。

信里，孟孤台说:沈万里，你若出去混好了，五湖四海都是你的知己，你便再也不要找朕。若是你混不好了，你就给朕回来，朕做你的五湖四海，之前说永不让你入皇城的话，都只是假话。

孟孤台还问了一句:沈万里，如果有可能，你会喜欢朕吗？

可是没有可能啊。

沈万里走到皇城孤台上的时候，正直黄昏，几只乌鸦簌簌飞起，隔着前世夕阳的光。沈万里慢慢跪下，“陛下……”

“陛下，其实哪怕没有可能，我也喜欢……喜欢您。”

这句话，被吹散在史册间。

与此同时，一双枯老的手推开了一扇门，随即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闪身进入一间小木屋。

“老太医，你确定他住这？这没有人。”

“皇上，千真万确。”

孟孤台悠哉悠哉踱到茶桌旁顺手斟了一杯茶喝，才满意地笑开:“这茶肯定是沈万里泡的。”

老太医忽然正色道:“皇上与沈大人见面重逢以后，记得给沈大人留条后路，对沈大人温柔点。”

孟孤台一听这话，就被茶水呛到了:“老太医，下次待我喝完再说话。”

沈万里边哭边回了自己的小木屋，远远就看见自己房间的门敞开着，以为遭了贼，立刻跑上前，匆匆冲进门口，看见正襟危坐的孟孤台，整个人一愣，慢慢的退出了房门，自顾自嘀咕:“完了完了，太想皇上了，现在都出现幻觉了。”

“是吗？你想我了？沈万里，我现在不是皇上了，你该改口了。”

沈万里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这梦怎么会感到疼？”

孟孤台:“……”

孟孤台上去把沈万里一揽怀里，“我还活着。”

沈万里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顷刻泻下，埋在孟孤台衣领边哭得撕心裂肺。孟孤台拍拍他的背:“不要哭得跟你爹死了一样。

“你不是我爹！”沈万里抽嗒嗒地辩解。

“好好好，我不是你爹。”孟孤台顿了一下，继续道:“是你夫君。”

沈万里止住哭泣以后问:“你还来找我干嘛？”

孟孤台难得好脾气容忍沈万里的愚蠢，“回来做你的五湖四海啊，你看看你混得多凄惨。”

老太医也抄起一个杯子倒茶喝，心想:单纯的沈大人呐，皇上不是回来干嘛的，是回来干你的。

小番外1.

某日，孟孤台手里攥着老太医不知道是从何处搜来的一本小话本，坐在茅屋前的小板凳上看，沈万里昏昏欲睡从房里出来，就听见孟孤台怒气冲冲说：“大胆刁民！竟然说朕……说我酒肉池林后宫佳丽三千？！简直是欺君罔上！毁我清誉。”

“陛下……”

“嗯？叫我什么？”

早就被毁尽清誉的沈万里小心从他手里拿出那本话本，“相公不必看这种书。”

孟孤台：“也是，过几日让老太医买那种有图的，这字看得我头疼。”

沈万里揉了揉自己发麻的腰：“……有，有图的？”

2.

五月，他们的茅草屋后的梧桐树开了花，像极了旧时所见的茂盛葳蕤。

孟孤台心血来潮从集市买了笔墨纸砚回来说替沈万里画画像。

沈万里就安安静静站在梧桐树下笑，阳光温和，花香四溢。

岁月静好。

沈万里觉得好是好，但是就是站得太久了。

站了一早上，孟孤台才停手。

沈万里走过去看，“陛下……”

“相公。”孟孤台提醒。

“相公真是才华横溢画得栩栩如生，能，能给我吗？”

“嗯。”孟孤台一把把沈万里兜在怀里。

老太医偷摸着瞅了一眼那画，然后气定神闲喝了一口茶，摇摇头。

看来自己真的是老了，眼睛都不好使了，想看幅画却只能看见一片乌漆嘛黑的墨渍。

魏后主精诗书，通棋艺，不善作画。——《魏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