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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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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0

邓朝一家的小洋房就在学校对面,小区有普通住宅区也有别墅区。他们家的独栋三层别墅,在整个小区的最里面,距离学校的直线距离只有七百米,但是邓朝一还是选择了住宿。

从Eva家中回到家里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像所有离家年轻人一样,邓朝一过了十八岁以后就进入了自己统治自己的阶段。小区里还有人在打篮球,邓朝一冲上去抢过球扣了个篮,然后再边笑边飞快跑走。十一点以后的小区里很安静,灌木丛里有轻微的窸窣声,还有传来淡淡腥味的草地味。他在小区里漫无目的地逛了两圈,才不情愿地回了家。

“我回来了!”邓朝一在门口换鞋,头也不抬地说着,“怎么大家……”

邓朝一本来想说“怎么大家还没睡”,但是一抬头,客厅里坐了好几个人,他的爸爸、妈妈,还有老师方知凡。

“好久不见啊。”第一个说话的是方知凡,他笑了笑。

方知凡的眉眼之间同上一年来看没有什么变化,但是身上的气质更加柔和了。邓朝一想到了先前方绪跟他说的事情,脑海中响起“已婚人士”的滴滴警告声。邓朝一挤眉弄眼地打了个招呼就准备逃进房间,邢郁就在背后叫住了他。

“怎么不跟老师打招呼啊?”邢郁把他叫了回来,冲方知凡笑了笑,道歉道,“方老师对不起啊,他肯定是觉得不好意思了。”

方知凡摇了摇头,说:“没事,是我太唐突了,没跟他打招呼就过来了。”

邓朝一坐在沙发上,盯着面前的红木茶几,只听见邢郁跟方知凡东扯西扯,过了一会,邢郁转头跟他说:“你跟老师好好聊聊,又不是家访,不要那么紧张,有些事情我们帮不到你的,老师肯定可以。”

邓朝一挤出一个笑容,看着邢郁和他爸爸一起走出了客厅,去了小花园。

“hello……”邓朝一尴尬地开口。

“不要那么拘谨了,都毕业这么久了,回来看我的学生没有那一个像你这样一见我就这么尴尬的。”方知凡起身坐到了邓朝一的旁边。

邓朝一用手捂住了脸,闷声道:“……我不知道怎么说唉,我还是有点怕老师。”

方知凡也不拆他了,转了个话题问他那边的生活,尴尬的气氛才缓和了一点。明明方知凡给邓朝一打过电话,经常在社交软件上面聊天,但是邓朝一一见到真人还是不能马上跳转,到底是自己朋友还是自己老师,亦或是方绪的家人。

“学校忙不忙?”方知凡问他,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邓朝一点了点头,他才继续说,“当然知道你们在国外上学的累啦,不过希望你别听别人说什么,熬过就好了,学习这种东西没有熬不熬过去的,还是希望你能保持严谨态度走下去。”

邓朝一点点头说:“明白了。”

方知凡的专业水平过硬,在很多地方上都能得到他的指点,邓朝一聊起天来就相对轻松了一点。

“跟方绪最近有联系吗?”方知凡突然问道。

“最近?”邓朝一想了想,“很少了。”

方知凡点了点头,对他说:“那快了。”

“什么快了?”

“他待不住的。”方知凡说,“他跟我说回来要参加学校周年庆,他说他想来找你,问我这样合不合适。”

“没有什么不合适的,我再等等他。”邓朝一说。

方知凡拿了一杯茶几上的水,喝了一口跟邓朝一说:“他压力挺大的,一下子就垮了。”

“我知道,这能理解。”邓朝一说,“他是个爱情笨蛋,这一点我就没法怪他。”

方知凡说,方绪这个人他总是抱有零和思维,对你也是这样的。一方面很悲观,对未来不怎么有信心,另一方面是保守,对未来发展总会有恐惧感,其实也不能怪他,他小时候的生活环境性格禀赋童际遭遇都是造就这一点的原因。

他有在努力和自己周旋,然后,谢谢你这么包容他。

邓朝一头靠在沙发上,没说话,心里默默地想:“他快点来找我吧。”

周年庆典的前一天,邓朝一去剪了个头发,剪得很短,薄薄一层帖在头皮上,显得很干净利落。方绪在前几天通过dbsiskl这个

账号,给邓朝一发送了邀约信息,他想和邓朝一共进晚餐,定好了位于临市最高层大厦顶端的日料餐厅。这似乎一点都不符合方绪的性格,邓朝一猜想他是不是偷看了哪一位伪君子或是致命女人自传。又好比他在高中的时候阅读的必读书目中,Jimmy张家的爱女张小姐,和她的书柜。《莎士比亚全集》、《新旧约全书》、《家庭布置学》、翻版的《居里夫人传》、不朽大作也好,还是电影小说。既然方鸿渐都想不到张小姐的书柜里面会有《怎样去获得丈夫而且守住他》这样的书,邓朝一当然也想不到方绪在学习什么社交宝典。

邓朝一大张旗鼓地捯饬了一下自己就出门,家里有个小型的车库,里面停了两辆车,都是较为低调的车。邓朝一看了两眼老气的车,有点不满意,但想到邢郁原生家庭的身份和现今父亲的地位摆在那里,自己自然是不敢特别嚣张。邓朝一还没有考驾照,他看了看时间,去了离家最近的地铁站。

dbsiskl:我到了,你来了就直接报我的名字。

D:好的,我大概还有十五分钟。

dbsiskl:怎么会?我以为离你家挺近的。

D:我坐地铁……………………哈哈哈。

餐厅的配置很高,透明的观光电梯坐上六十二楼,邓朝一全当来旅游。在临市成长的十八个年头里他都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不是阶级水平不一致,是觉得有些东西是不必要的。餐厅门口放了一座人造假山,液氮溢了出来,像烟雾缠绕在邓朝一裤腿上。邓朝一报了方绪的名字,转而把他引进一间包厢。

邓朝一象征性地敲了敲门,由领班帮他打开了门,邓朝一看到坐在里面的方绪,稍微有点慌乱地站起身,跟他点头问好。

一段时间没有见过方绪,邓朝一的直观感受就是成熟了。说不上哪里变了,但是坐在那里,就能感受到即将接近二十岁的威慑力。

邓朝一问他:“你回来住在哪里啊?”

“嗯?”方绪愣了一下,“住方知凡家里。”

“哦哦,回国有出去玩吗?”

方绪低头吃菜:“还没,今天是第一次出门。”

“新校区怎么样?”邓朝一问。

“挺好的,老师同学都很好。”

方绪同邓朝一聊了一些有的没的,吃饭进程顺利得无可挑剔,方绪像是一台没有感情的智能机器人,提前预设好了所有的可能性,挑不出一点毛病,邓朝一没由来的感觉到了不舒服。分别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坐着观光电梯下楼,九十点钟的城市灯光,霓虹万千。

方绪开口:“邓朝一,我今天其实订了酒店。”

邓朝一没说话,电梯数字从三十变到十二的时候,他跟方绪说:“方绪,你找我就是为了上床吗?”

邓朝一的声音很轻,说话的语调很平,方绪也没说话了,两个人的呼吸声交织在了一起,等到电梯到达一楼,邓朝一率先走了出去,来看夜景的游客挤进了电梯,将滞后的方绪推进来又挤进去,隔着数人看对面的邓朝一。

“我没有的。”

方绪很大声地喊出来。

“不是的。”

他更用力地喊了。

“Freddy给的笔记是错的。”

他小声地说。

不知道邓朝一听没有听到,他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事后手臂上还有被摩擦的感觉,邓朝一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他四处张望,也没看到。达尔文主义者就是这样,认为先有完整的细胞膜,才有完整的细胞,先有了变异才有了选择。但是方绪这个变异者,被淘汰了。

31

方绪跟方知凡一起入坐到了教师职工的队伍里面,在偌大的体育馆一层的中心位置。方绪最终还是在邓朝一那里食言了,没有用邓朝一给的邀请函。刚开始认识的时候,邓朝一邀请他一起去看周年庆,昨天的时候邓朝一把邀请函给了他。如果跟他一起去,势必会坐在一起,方绪不想让他感到不舒服。

方知凡被评选到了优秀教师的行列,上去合影拍照留念,抱了一束花下来,递给了方绪:“给你,你到时候借花献佛一下。”

方绪接过了递过来的花束,很满的一簇,抱着没说话,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送出去。

方知凡鼓励他:“没什么的,就算送不出去你就还给我,我送别人。”

体育馆搭建了一个舞台,有点像早几年看演唱会的那样,主舞台延伸出来,几个分舞台,还有一块很大的屏幕。校长又换了一届,但是也请来了原来几任的校长,一同坐在下面,听现任校长回顾过往再继续开展未来。欣赏了十几个节目之后有个聚会,转移到了操场搭建的露天舞池,因为领导会离开,众人显然要比听领导讲话的时候更精神一点。

“你要去吗?”方绪问方知凡。

方知凡看了看操场中间的舞池,黑压压的一群人,摇了摇头说:“不去了,太多人了。”

方绪点点头说:“那我也不去了。”

“干嘛学我。”方知凡说,“别跟着我了,我要自己去玩。”

方绪被方知凡赶走以后,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逛着。好像一切都很熟悉,但是经过时间,又变得很陌生。教室门口挂着一个小屏幕,方绪好奇地用手点了点,然后屏幕上面出现了自己的脸,方绪被吓了一跳,一瞬间屏幕上的表情变得很震惊,方绪才反应过来,现在上课是实行刷脸制了。他把屏幕关掉,进了原来的班里,循着自己的记忆找回了高考最后几周里坐的位置,坐在座位上,笔直笔直的,没有动。

他看着黑板,在黑暗中盯了很长一段时间,黑板还是原来的黑板,教室还是原来的教室,但是自己却不是当初的自己了。方绪才意识到,自己再也回不去高中了。

他也还在当学生,也还在努力学习,但是已经不一样了。他也是第一次长大,第一次踏出恒温箱。全心全意投入唯一一件专注的事,这样对现在的他过分奢侈。可以肆无忌惮享受学校老师带来的庇护,也都已经过去了。九月的匆忙开学季、十月挤出来的国庆假期、一月的春节假期、七月漫长的暑假,这些他都没有了。他二十岁了,成年人没有最纯粹的快乐了,因为再也不是十六十七十八,也再也回不到十六十七十八这样一千多天不同的日子里了。

方绪从教室出来,细心地关上了门,然后走了出去,沿着外延走廊走回了体育馆。体育馆的声音明显变得不同,他以为先前人已经走光了,其实不然,还留下来另一批。借用着公家的资源,组着另外一个局。

“你哪届的?”方绪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方绪向旁边看了看,看到了一个带着面具遮住半张脸的人。

“前年毕业的。”方绪说。

“那我比你小,我去年的。”说话的那个人也没介绍自己,就把方绪往里面推,“我现在看到一个就逮一个进来一块玩。”

“来嘛,来嘛,人不会很多,到人数我们就会把门锁了的。”

方绪手里被人塞了一个硬硬的东西,那是一个面具。纯白色的狐狸头,方绪反手把它带到了脸上。组织者好像是有备而来的,延伸的分舞台被他们改装了一下,变成了舞池的分舞台,里面有零星几对在转圈圈,还有临时搭建的一个吧台,灯光也被他们调成了暖调的‌‎黄‍‌‌‎‍色‎‌‌‎。方绪随便找了个角落入座,手上端了一杯从吧台要过来廉价的酒水。

调酒师不专业,方绪用眼睛一看就知道这杯淡蓝色的液体里面勾兑的东西分比不对。喝了一口以后,就拿在手中没动过了。他从很远的地方看到了邓朝一,邓朝一也带着一个面具,黑色的狐狸头,遮住了半张脸,但是还是很容易就认出来了。

他突然明白了Eva说的话,相爱的人,什么都遮不住。

他看邓朝一左右逢源,看他笑得青春肆意昂扬。方绪盯着他看了很久,没有最最开始的嫉妒疑惑,只剩下了“真好”的感叹。他一瞬间觉得自己像一个纠缠不休的前任,没有脸面,但当邓朝一回头冲他笑笑点点头的时候,他又觉得自己有那么一丝的重要。人真的是一种很矛盾的生物。

方绪鼓起了勇气上前,组织了很久语言,但话到嘴边,又变得干涩。邓朝一问他是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却反问:““他是你以前的同学吗?”

方绪意识到是不是话又好像说错了,邓朝一没回答他的话,他也没回答邓朝一问出的问题。

“邓朝一。”方绪叫了一下他,“你晚上有时间吗?”

邓朝一看着他手中的香槟,又回头看了一下先前跟他畅聊甚欢的同学,拿过了方绪手中的酒水一口喝完,对他笑了笑。

“方绪,如果再来找我还是为了上床,那还是算了。”

方绪把自己绷得很紧,一瞬间建设很久的心理被瓦解了,他的咬肌松了又紧,说:“那没事了。”

邓朝一声音低沉地说了一句:“嗯。”

方绪又落寞地穿回了舞池,坐到了原来的角落。他在这短短的时间里,看着邓朝一身边的人一个个都走光,他拿了手机给邓朝一发了信息。

dbsiskl:可不可以请你跳个舞。

dbsiskl:就一支。

dbsiskl:算还给你,以后我们就都算了。

邓朝一那边一直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过了很长时间,停停顿顿,最后只回复过来一个“好。”

方绪到了舞池中央,邓朝一也走了过来。音乐还是《The first Waltz》,邓朝一干燥的手扶上了方绪的腰。

方绪这一瞬间很想哭,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跟邓朝一有过任何交集了,他的鼻尖有点酸涩,这好丢脸,但是幸好有面具挡着。整场舞两个人都没有讲话,只有对方的呼吸声轻柔地交织在一起,像是很久以前倦枕厌长夜之时,方绪的眼泪一直在掉。

最后一个旋律即将结束的时候,方绪带着抽噎的声音开口:“邓朝一,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找你不是只为了跟你上床。我还有很多很多还没来得及和你分享的事。”

邓朝一没有说话,手绕到方绪的头后面,帮他把那个笨拙的蝴蝶结拆掉,把面具摘了下来,露出了一张满脸泪痕的脸。邓朝一低下头,跟他额头贴额头,方绪哭得很厉害,一直在轻微地摇头,想要逃出这个亲密的接触。

因为邓朝一说:“方绪,你要接纳自己,要多爱自己一点。”

——

方绪在附近的酒店里开了一间房,邓朝一十一点以后才能过来,因为在此之前,他们自己的班有一个聚会。方绪在酒店楼下的大堂里坐着等了很久,等到邓朝一来了,才和他一同进了房间。

方绪面无表情,邓朝一坐在房间的沙发上,看着坐在床上的方绪。

方绪自顾自地解衣服,把衬衫的扣子一颗颗的扭开。邓朝一皱了皱眉,开口说:“别脱了。”

方绪没有听他的话,把整个衬衫完完整整地脱了下来,邓朝一看到他的手臂上有一条弯弯曲曲的曲线,贯穿了整个手臂,从手腕到肩膀,然后停了下来。

邓朝一盯着这条曲线看了很久,也沉默了很久,才开口问他:“什么时候纹的?”

这条曲线是深青色的,在手内侧又转到手臂外侧。

方绪说:“你走以后。”

“纹的是什么?”

邓朝一眼睛盯着那条线,看它连贯的笔法,眼神真挚,他害怕得到自己想的那个答案。

方绪把答案说了出来:“是一。”他又马上说:“你不喜欢的话,我就洗掉。”

“别洗了。”邓朝一说,“洗了会留疤的。”

也没有不喜欢。

“那我就不洗了。”

方绪的眼泪又一颗颗地掉下来,觉得现在自己很没有脸面,邓朝一坐在沙发上,动也没动一根手指,就把他浑身撕扯成一块一块的。

方绪从床上下来,跪坐到了邓朝一的脚边,去解他的皮带,邓朝一也没有拦他。

方绪继续说:“那个一,是你的名字。”

狭小的沙发上,方绪扶着靠背,弓着腰,把自己送了出去。他又食言了,虽然没上床,但是在沙发上做了。邓朝一衣冠楚楚,方绪把自己脱得一丝/不挂,撑着邓朝一的肩膀,起起伏伏。邓朝一躲开了他所有的亲吻。

最后结束的时候,方绪自己穿上了衣服,踉踉跄跄地走出了房间,在门关处停了下来,他背对着邓朝一,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邓朝一。”方绪叫了他一声,“我的心怎么会这么痛啊?”

眼泪是苦的,方绪尝到了。

他转过身来,指着曲线末端对邓朝一说:“我本来想把它连到心上的。”

邓朝一哑声问道:“那为什么最后没连?”

方绪沉默不语,因为他的心早就被分成了两瓣,一半给了邓朝一,一半也待不住地跑了过去,他哪里还留得下什么。现在我喜欢你,你也知道了。

“邓朝一。”方绪侧过头跟他说,“我的爱只能是这样了,我学不了别人,我尝试很多次了。”

“我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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