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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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是寻着了个假,阿云嘎关了所有的社交平台,订了张到苏州的机票,打算与这小桥流水人家来个三天的独处。
碧波漾漾,两岸是红瓦白墙,南方独有的清雅随着摇橹船晃晃悠悠地在阿云嘎眼中画了个别处寻不到的江南。
“果真是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啊”阿云嘎不禁叹了出声。
“这位客人,虽说杭州与咱苏州景色是不分伯仲,但苏州有的杭州可没有,哪能相提并论。”船夫悠悠地摇着撸,嘴里还得拉踩两句。
阿云嘎不以为意,只当是船夫有滤镜,接了句“什么是只有苏州有的?”
船夫一听这话来劲了,“那当然是昆曲啊,不是我说,虽然现在昆曲哪都有,要听正宗的还是得来苏州。再往前划几里就到我们这的戏台了,我带你去看看?“
阿云嘎从小生活在北方,大学也是在北方读的,还从来没听过南方的戏曲,来了兴趣便应了下来。一路晃荡晃荡,就在阿云嘎终于要在心里默念着摇啊摇,摇啊摇,摇到外婆桥把自己哄睡着的时候船夫说了声“到咯!”
恍惚间阿云嘎睁开了眼睛,戏台搭在桥上,两边挂着通红的灯笼,正中的匾上是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花梁戏台。可饶是灯笼再红,也不及台上人半分艳丽。素白的一张脸上,眉毛飞斜入鬓,一双好看的狐狸眼,蓄着水汽,感觉无时无刻不在跟人暗送秋波。眼皮上红红紫紫,浓墨重彩,更添了几分娇艳。朱唇轻启,带着苏音的戏腔悠悠绕绕传入听戏人的耳朵。阿云嘎这一刻才知道,原来是有人天生就适合浓妆艳抹的。遮了清隽,衬了风韵,妩媚却不庸俗,实在是难寻的绝色。
“可……你告诉我他演的是《牡丹亭》里痴情儒雅、光风霁月的柳梦梅?”阿云嘎虽是被这人容貌所惊,但也没忘了这台上唱的是《牡丹亭》中的经典曲目,惊梦。这怎么看……台上这人也跟柳梦梅风马牛不相及。
“是啊,这扮相跟以前老先生们的柳梦梅可是分毫不差,虽然给人的感觉不大一样……但你有所不知,台上这人可是我们这的台柱子,好多人专程来这听他唱戏呢。”船夫在一边听着婉转的嗓,脸上春风满面地答着阿云嘎的话。
“转过这芍药栏前,紧靠着湖山石边,和你把领扣儿松,衣带宽,袖稍儿揾着牙儿苫也。”台上正唱到柳梦梅入了杜丽娘的梦,两人在花园相会。这香艳的词从那人嘴里出来,江南的天好像也染上一层绯色。阿云嘎静静地听着,苏音温软缱绻,尾音微微上扬,是以前从没听过的温柔。
一曲终了,橹没入水面发出些许声响,三三两两的行船散了。阿云嘎心头腾起说不上的滋味,只知道自己并不想就这样离开,让船夫先走而自己上了岸。踌躇片刻,踏入了戏台侧门。
进了门内,原来是戏台后台。一男子一身素净的衣裳,身量挺拔修长,一双指骨分明的手正在卸下脸上繁杂的妆,是刚才的柳梦梅。
大概是没想到会有人进来,郑云龙一双大大的眼睛里有着大大的疑惑,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着阿云嘎也不说话。
“那个……就是……我刚在台下听戏呢,你唱的可真好啊。”阿云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过来了,没话找话来了这么一句。
郑云龙也是什么奇葩看客都遇见过,点了点头继续去卸他的妆了。
终于是把一脸的姹紫嫣红都卸干净了,阿云嘎才看清这人的长相。眉骨高鼻梁挺下巴长,有点奇怪但一点不妨碍他的好看。郑云龙才意识到这人还没走,又看了过来。
“我……能加你个微信吗?”鬼使神差地阿云嘎问出了口。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郑云龙对这人还挺有好感,鼓捣了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微信二维码让阿云嘎扫他。阿云嘎着急忙慌扫了,也找不到理由再待下去,说了声谢谢就跑了。离开后台阿云嘎才发现自己心跳得飞快,脸颊也有些发烫。来不及思索是为什么,那边已经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想了半天,阿云嘎发了条消息过去。
羊咩咩:你好,我叫阿云嘎。
臭:郑云龙
一下子也找不到话题,阿云嘎点开了郑云龙的朋友圈。全是一只肥肥的橘猫的各种照片,吃饭的、睡觉的、甚至还有在刨猫砂的。唯一一张郑云龙自己的照片也是跟猫的合照,还是一个谜之角度,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硬被挤出了三层下巴,表情狰狞。阿云嘎第一次看见有人这么自拍,觉得好玩,自己模仿着拍了一张发了朋友圈。一个顶着橘猫头像的几乎是秒赞,阿云嘎等着人评论两句,却没了下文。倒是其他好友的评论一条接着一条。
小方看书舞剑:嘎子哥下次我要跟你一起拍这样的!
高级鹤:难看死了
深海有大鱼:我看你缺根筋
大晰瓜:嘎子终于是被逼疯了
……
就这样听戏唱曲儿,品茶泛舟,又过了远离尘嚣的两天,阿云嘎终于是要回到工作岗位上继续为人民服务了。
即便是被繁杂枯燥的工作包围,也总有一双清亮的眼悄无声息地就出现在了阿云嘎的脑海里,温软的苏音回绕在耳畔,扰得人哪还能好好工作。
于是阿云嘎一寻着假就往苏州跑,有时候两三个月也没个三天以上的假期,那就肯定有朋友结婚了,发烧更是一个月得生一次。
就这么北京苏州两头跑,一来二去的也在郑云龙那混了个脸熟,偶尔微信也能聊上两句。特别是夸他家猫可爱的时候,那话就停不下来了。光说不够还要给你发俩小视频,玩毛线团的吸猫薄荷的,背景音是郑云龙低低的笑。
视频阿云嘎点开了起码十次猫长啥样却没记住
这次编了个我邻居家的小孩蔡程昱被拐卖人口的骗了我得去把他赎回来的理由,阿云嘎上了前往苏州的飞机,心情颇好地拍了张登机牌的照片发了朋友圈。
高级鹤:又去?!
大晰瓜:又去?!
深海有大鱼:又去?!
小方看书舞剑:又去?!
世界上最高贵的蔡蔡:又去?!
看到最后一个,阿云嘎略心虚地把手机关了机
下了机阿云嘎轻车熟路地往坐船那赶,由于来的次数太多干脆在坐船的地方办了张会员卡,船夫也早就认得他了。“呦,来啦?走吧。”上了船船夫二话不说就往戏台那边划,第一次来苏州时对江南风景的赞叹到现在基本可以无视,心跳却是一次比一次快。是见到欢喜的人才有的心跳,是热烈的喜欢带来的心跳。
到了,写着“花梁戏台”的大大的牌匾还在,红艳艳的灯笼还挂在两旁,台上的人还演着熟悉的曲目,但……不是以往那人。阿云嘎心里空落落,刚才的悸动消散了个干净。
突然手机震了下
臭:到后台来
阿云嘎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上了岸往侧门走去。进了后台,还是那个人,那个让他日思夜想的人。脸上是浓重的妆,姿态娇媚。即便眼妆再重,也挡不住眼里清清亮亮的光,一如他初见时的模样。
“今天怎么没上台?”阿云嘎看着明明都上好了妆的郑云龙,不解。
“今天,我唱给你一个人听。”
没等阿云嘎反应过来,悠长圆润的戏腔已经入了耳。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步子随着音转,转到了阿云嘎身边。“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如玉般的手随着音抬,抬起了阿云嘎的下巴。阿云嘎脑子轰一下炸了,理智早飞到九霄云外只剩一片空白。
“转过这芍药栏前,紧靠着湖山石边,和你把领扣儿松,衣带宽,袖稍儿揾着牙儿苫也。”郑云龙那双大眼睛笑得弯弯的,这下是真在暗送秋波了。缓缓俯下身,两片唇瓣堵住了还未唱出口的尾音,一个绵延旖旎的吻。
“嘎子,我要和你把领扣儿松,衣带宽。”
春光撒了一室,唱着惊梦的人惊扰了一颗心。悠长的戏腔化为红线,在两人的手腕上都打了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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