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南be同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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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天光
——朝暮与岁月并往,与你同行至天光。(河唐先生)
“经年最不堪的年岁里,你是命运洪流送来又带走的,最刻骨的存在。”
*按理说应该叫Noah的,害懒得搞了就司南好了。
“跑啊!!快跑!”
“我的孩子!!跑啊!”
……耳边好像出现了母亲歇斯底里的尖叫。
司南感觉到自己的胸腔已经被深深的每一下呼吸挤压得变了形状,他双腿沉重极了,但艰往仍推着他往前跑。周围的事物飞快流过,恍惚间身后变成了被烈火吞没的教堂——琉璃窗映着火光折射诡秘的色彩,一伙荷枪实弹的蒙面Alpha军人穷追不舍,远处天边暗色浓得仿佛要滴出墨汁,望不见尽头。
光怪陆离的场景里早就分不清现实与虚妄了,驱使他向前的只有耳边一声一声有些虚幻缥缈的母亲的喊声,还有身体里仍畏惧什么的本能。
他不敢回头,只是继续向前跑。电击带来的眩晕感让理智一会清醒,一会又陷入幻境,这个地下实验室面积大而构造复杂,弯弯绕绕的走廊数不清,司南在昏沉间早已分不清方向,后面的声音也越来越近,大约很快就会又被抓到。
好像怎么都跑不出去。
司南想。
他的脚步几乎要放缓下来,没有任何一个少年人能经得起电击的折磨与高强度训练以后,还能坚持跑这样久。他甚至不知道这样的逃窜有什么意义,身体的痛苦与压抑的负面情绪像是逃亡路尽头的深海,乌沉可怖,就要将他吞没。
不如接受吧。
他几乎要停下脚步——
不如死在这浓夜之中吧。
司南轻轻闭上眼睛。
“嘘。”
腰间猛的被人一搂,天旋地转间有人带他反身藏进了最近的一间实验室里,门咔塔一关,滴的一声锁好,身后的人捂住他的嘴,靠在门上。
身后燃火的教堂消失,眼前巨浪翻涌退去,眼前清晰起来,在这一刻不可思议的慢慢恢复了理智,司南急促呼吸,热气喷在那人手心又堵回来打在自己脸上。
门外响动越来越大,追兵的脚步声近了又远,似乎是没发现他之后往远处找了,司南仔细地听外面的声音,但被身后有力的心跳阻隔了,扑通,扑通。
每一下都像是结实的拳,击碎慌乱,他被一只肌肉线条流畅有力的手臂禁锢在那人怀里,隔着薄衣可以感觉到对方胸腹硬实的肌肉,明明是很荒谬很危险的情形下,司南却无法克制地轻轻松了口气。
那人细细地靠在门上听了一会儿,确认门外的追兵都离开了,才轻轻放开他。
一只手摸索到墙上的控制面板,打开了实验室的灯。
亮堂的白光刹那间充满了实验室,司眯起眼睛几秒,看清了对方的模样——这人约莫一米八的个头,是个英俊高大的年轻人,一双形状凌厉的眼睛微微眯着,脸上带有一点微妙的笑意,让他看起来不至于太过富有侵略性。身上套着统一发的蓝白条纹制服,看起来是个不太好安排的实验体。
司南不动声色地轻轻向后退了一步,微微弓起一点身体,防备对方突然动作。然而两个人就这么对视了好几秒,对方先摆明态度,露出一个标准的搭讪笑脸:“亚裔?会说中文吗?”
司南抿嘴,沉默了一会,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那人顿时眉开眼笑,一笑眼角剩的那点桀骜不驯就全没了,透露一股亲和力。
“真不容易。啧。哥都一个星期没讲过中文了,破地方全是美国佬,英语说的急又带口音,可憋死我了。”那人咂嘴吐槽,绕过司南查看了一圈实验台,又回控制面板前捣鼓了一会,“很好,T17实验室,这个星期没有实验的实验室之一,运气不错。”
“你是谁?”司南压着嗓子问,他太久没喝水了,突然出声嗓子意外地哑了。
那人闻言一挑眉,抬起胳膊展示了一下身上的实验体制服:“如你所见,和你一样,是个倒霉了催的可怜实验体。”
“哥这回点儿背,出任务不小心让人家俘虏了,不知道是报复还是咋的,就丢这里来了……我姓周,兵哥戎马的戎,小同志怎么称呼?”
“……司南。”
“小同志看起来年纪这么小,怎么进这个破地方的?”周戎闲下来就没个正经,面前少年白白嫩嫩,微微垂下的眼眸可以清晰地看见长而翘的睫毛,看起来疏离又乖巧,忍不住伸出手去捏人家脸颊,却被司南躲开了。
这个实验室会对他表现出温和亲近态度的人实在寥寥可数,司南头一次见到刚认识就“非礼”别人的Alpha,有些不满地皱眉:“从小就在这了。”
周戎夸张地啧了一下,“米国太不人道主义了,像你这么大的小朋友在我们那儿还是父母宠着乖宝宝,尤其是omega,这年头谁家omega不是娇惯着长大的。”
周戎嘴上吐槽,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出手,乘着司南怔愣的片刻捏了捏omega软软的脸颊,小少年还没长大,脸上还有可爱的婴儿肥,手感极好,周戎忍不住多揉了揉,就看见司南一下子冷了脸。
司南反手抓住了周戎的小臂。
下一刻天旋地转,腰背传来的撞击感告诉周戎他被过肩摔在了地上。
周戎:“……”
看来米国的omega和国内的不太一样哈。
周戎是个很奇怪的人。
司南在实验室身份虽然特殊,但是母亲去世后,这里的研究员普遍觉得他就是个实验体,原本有的很多权限都被剥夺了,姑因此并不知道周戎是哪个实验方向的实验体。
但是这个家伙似乎很自由的样子,不太受拘束,老是偷偷摸摸地出现找他聊天。
这人是个货真价实的军人,虽然嘻嘻哈哈没个正经,但是从靠着墙仍然拔直的脊背和看起来懒散其实规矩的站姿能看出来一点端倪,他身上那件条纹实验体服有点掩盖了攻击性,让他看起来只是个痞里痞气的年轻人。
实验室研究员之间互相并不认识,每个不同方向的实验任务之间也没什么交流,那天他俩走到拐角,突然撞见个灰头发灰眼睛的研究员,那人指着他们,大声地拿英语质问他们两个怎么逃出来的。
司南有点紧张,还没开口,周戎冲过去就把研究员摔在地上,准确无比地一个手刀把人劈晕了。周戎站直身体,回头冲他笑了笑。
“就是个研究员,打昏了完事儿。”
司南皱着眉看躺在地上的研究员,迟疑了一下:“他不会举报我们吗?”
周戎十分熟练地把人拖到了监控看不见的角落,利落地甩甩手,拍拍司南的肩膀:“没事儿,抓不到我们。”
事实上那个研究员根本不知道他俩来自那个实验区,投诉无门,只能自认倒霉。
周戎做起这种损事儿得心应手,不像是第一次干,他俩有次还碰上一个拎了袋零食的,可能是从外面才回来,买了点食物改善伙食,压根没想到会碰上两个实验体抢劫犯,周戎一步一步把对方逼到监控死角,在高鼻梁蓝眼睛的研究员颤抖的“help”里下手打晕,成功截获零食xN。
司南翻出一包卷心蛋糕,掰了一半递给周戎,终于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为什么你看起来这么熟练?”
那小蛋糕里抱着厚厚的果酱和奶油,甜腻腻的齁的周戎头皮一麻,他囫囵吞下去,看着司南一口一口吃,一点也没反应,心道果然是个小朋友这么爱吃甜食,大方地为司南解疑:
“我刚入伍那会儿碰见个变态教官,特喜欢折磨新兵,我和几个战友实在忍不了,经常半夜三更起来套他麻袋,做多了比较有经验。”
周戎对于他下犯上的光荣往事还挺得意,拆了草莓糖投喂司南,司南照单全收,两边脸颊鼓鼓的,一边含着海盐牛奶味,一边含着草莓味,舒服得眯起眼睛。
临走前周戎把零食全塞给了他,司南摸着装满了蛋糕罐头奶糖的肚子,心想原来华国的Alpha都是这样的好人。
上一次作战能力训练的电击惩罚过度,导致实验体司南出现短暂性幻觉,失控逃窜了整个实验室。负责人吸取了教训,电击惩罚底线虽然轻松了一些,作战训练也绝对不是轻松的一场实验。
司南对于电击都是本能地抗拒,每次训练拼了命地完成任务,整个模拟实验场密密麻麻地丧尸被少年人一个一个地击毙,子弹穿过腐烂的大脑迸出腥臭的黑血,溅了司南一脸,他只能匆匆一抹,闻着腐朽的恶心味道,几欲作呕。
人的体力有限,而实验室为司南准备的丧尸则源源不绝,负责人总是致力于挖掘司南的极限,手中枪弹打空,司南只好抽出匕首,早就精疲力尽的身体麻木地依靠本能击杀,司南回头望了一眼仍围过来的腐朽躯壳,摇摇晃晃,没有空隙。握着匕首的右手抽筋般颤抖,似乎只要卸去一分力气就握不住自保的武器,他剧烈地喘息,肺部尖锐地疼痛,汗水湿透整个后背,传来的凉意冷的锥心刺骨。
他真的坚持不住了,丧尸那么多,根本杀不完,杀不完。
司南用力地睁大眼睛,反手刀刃切入一只丧尸脖颈将整个脑袋搬了家,左腿一曲踢开另一只近在咫尺的腐朽怪物,他几乎用尽了力气,想抬手扭断正面再次袭来的丧尸的脖子,身体却不听指挥,整个动作就像慢镜头一样,司南眼睁睁看着沾了血的獠牙啃上肩膀,而左手慢了一步,没来得及阻止。
痛感漂浮在空中,好像不太真实。血肉被撕扯的感觉似乎加大了茫然的片刻,司南手一垂,刺耳的警报声随即响起。
“模拟作战实验结束,丧尸击杀速度小于1/s,检测实验体被咬伤,判定实验失败,电击惩罚执行——!”
机械女声残忍地宣读审判,手腕上的电击装置嗡了一下,溺海的人被那一刻开始灭绝人性的疼痛唤回。灼痛剧烈撕扯每一根神经,强烈的麻痹感几乎要遏制呼吸。
司南闭眼颤抖,漆黑的深渊张开大口,再次照面袭来,毫不留情将他吞噬。
司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实验场的。无数次的电击对他的精神进行了毁灭性的打击,他开始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幻觉,偶尔是母亲声嘶力竭的喊叫,偶尔是丧尸包围的绝境,他只能选择动手,杀掉每一个嗜血的怪物,然后用尽全力逃离。
司南没穿鞋,光裸的脚踩在冰冷的地面,慢慢唤回一点理智,从胡乱的记忆里挖出一点真实的片段,告诉他刚刚一脚踢翻的那只丧尸其实是一位研究员,他只是拽了他一下,就被失去理智的他踹倒在墙上,趴在咳出了好多血,红艳艳的几乎刺痛司南。
司南把脸埋进伤痕累累的手心里,小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浑身疼,站都站不住,倚着墙慢慢坐下来——又不知道跑到哪个闲置实验室来了,这里光开着灯,一个人也没有,无人使用的实验设备干净整洁,金属的墙壁地面规矩而标准,沾着一身黑血脏汗的他仿佛流浪狗闯入,畏惧地缩成一团。
“司南?”
司南抬起头,被明亮的白炽灯晃了下眼睛,看见一个剪影,逆着光站在眼前,一只大手伸过来摸上额头,手心传来干燥的温度。
是周戎。
周戎皱着眉,抬手擦了擦他颊边狰狞的血迹,发现不是司南受的伤,松了口气,蹲下来,问:“怎么弄成这样子了?”
司南摇头,只是把头靠在墙上,少年人疲惫而安静地待着着,似乎很不愿意提及经历过的事情,周戎定定地看他,良久,嗤了一声:“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这里是米国军方控制的实验室。”司南轻轻道,“属于保密科研场所,在这里人体实验被默许进行,每个成果都是人命堆出来的。”
司南顿了顿,他本来就是变声期的少年人,压低了声音后带着沙哑的尾音。
“你要是有办法,千万别犹豫,赶紧离开这里,你不该在这里葬送性命。”
周戎突然很破坏气氛地笑了,无视司南发梢沾上的脏污,伸手揉揉他的头发:“这么担心哥的安危啊?放心,哥上次任务涉及一些重要资料,上头应该在想办法救我,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出去了。”
周戎眯着眼睛感叹一声:“哎呀——”他把手往脑后一垫,“在这破地方待了一段时间,连部队里都变亲切,闻宿舍上铺的臭脚也比在这里躺冷冰冰的实验台来得自在。”
司南沉默了一会儿,问:“能给我讲讲你们那里是什么样吗?”
周戎在他旁边坐下来,凑在司南旁边,拍拍他的脑袋,随意地从十六岁那年的部队讲起,讲驻扎在乡野的营区,讲武装泅渡旱鸭子战友闹的笑话,讲不苟言笑但是私下带他们偷隔壁军校养的家禽改善伙食的班长,讲食堂大妈永远不稳当的饭勺,讲野外训练回去时看见的野鸟和晚霞。
司南从来不知道父亲的故乡原来这样安宁自由,原来周戎这样的Alpha是那样的地方才能养育出的。
真好啊,司南羡慕的想。
周戎突然话锋一转,问,“等哥找到机会离开了,你和我一起走吗?”
司南没有回答,周戎等了一会儿也没得到回答,他低头一看,放松下来的少年已经困的睁不开眼睛了,周戎叹了口气,很贴心地把司南的头一揽,放在自己肩上。
“睡吧,我看着你。”
轻声地哄安抚了紧绷的神经,司南太累了,体力达到极限,精神也疲乏不堪,虽然实验室灯很亮,光穿过眼皮眼皮白茫茫的,但还是在混乱的思绪里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不一会儿呼吸就均匀起来。
开始梦境是不安稳的,充斥着不断闪过的记忆片段,司南感觉又冷又累,不由往旁边的热源缩,最后把热源抱进怀里,蹭了蹭,噩梦被驱散了,才沉沉地睡去。
难得一份好眠。
司南这一觉安稳,所以睡的也长,突然间醒来睁开眼睛,刚眨巴两下,一只作恶的手就袭来,捏住了他的鼻子。
周戎活动一下长时间不动酸麻的脖子,贱兮兮的笑:“醒啦?小同志挺能睡啊,我肩膀麻了,真是一动不敢动。说来也奇怪,像我这么贴心的Alpha怎么会找不到对象呢……”
司南:“……”
司南:“泥嫌粪堪(你先放开)。”
被捏住鼻子呼吸不畅,司南的表情快要挤出包子褶,虽然有点狰狞但是很有小少年的活泼劲儿了,周戎满意地放开,没想到人质迅速翻脸,抓住周戎还没收回去的手,凑上去就是一口。
周戎看着虎口下方一圈牙印,以及上面一层亮晶晶的口水,哭笑不得:“怎么刚睡醒就咬人?”
司南木着脸捂肚子,继而周戎就听见了一声嚣张的咕噜声,一扭头对上司南猫儿一般的琥珀色眼睛,司南言简意赅:“饿了。”
周戎翻遍了全身口袋,摸出了一颗奶糖,递给他:“哝,组织存货就这个了,要到饭点了,回去吃万恶的实验体营养糊糊吧。”
司南想起那个味道怪异的糊糊,很明显不愿意下肚,他慢吞吞的拿过周戎掌心的奶糖,撕开包装塞进嘴里。
奶糖香甜的味道在嘴里慢慢化开,带来一点好心情,睡饱又吃到甜食的司·小朋友·南突然在地上躺平了,腿一蹬,标准的战术打滚,灵活地滚出几米,又灵活地滚回来,来来回回几次,极大的满足了小朋友幼稚的爱好,深切地表达了当事人对于甜食的热爱。
周戎看着他像个球一样滚来滚去,哭笑不得的提醒:“小心——!”撞到二字还未出口,就见司南直直地滚向实验台支脚,脑壳“嘭”的与合金杆进行了亲切友好的接触。
周戎:“……你没事吧?”
司南缓慢地把自个缩成一团,不知道是撞得很疼还是嫌丢人,一动也不动,周戎担心他受伤,走过去扒拉他:“让我看看。”
司南沉默地用手把额头捂住,说死也不放开,看起来是没什么事儿。周戎盯着他面无表情的脸,终于没憋住,噗的笑了一声。
司南恼羞成怒,站起来就要跑,周戎一把抱住司南的腰,把人整个悬空拦了回来,放在了实验台上。
司南:“?你干什么?”
周戎低头握住他的脚,他才想起来自己没有穿鞋,刚才两只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冻得快失去知觉了。周戎搓搓手掌,把他的脚捂在手心里暖和,“光脚走路你不冷吗,这地面冰凉冰凉的,当心感冒。”
年轻的Alpha低头搓手,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线条凌厉的眉峰,鼻梁和只能看见一半的嘴唇在阴影的渲染下透出几分温柔,司南呼吸停了几秒,听见有什么敲在心口。
捂了一小会,司南翘翘脚丫,“现在好了,我要回去了。”
“嗯。”周戎应了一声,放开司南的脚踝,脱下自己脚上低帮的软底鞋给司南穿上,自己则只踩了双白袜子。接着他把司南又抱下实验台,那双鞋对于司南有些大,在脚上晃动,周戎叹气,“凑合穿吧,谁让你是个小孩。”
司南眨眨眼,低头看着脚上有些大的鞋子,不说话也不动,周戎拍拍他的头顶,“快回去吧,明天见。”
“明天见。”司南小声道,他慢吞吞的转身,在周戎的视线里一步一步离开,自己的脚步声踩着点一样,应和如慢拍鼓点一样的心跳,欢呼、雀跃,也温暖、不舍。
仿佛黑夜里的行人遥遥远远看见一盏熟悉的窗灯,眼前路再黑再难也敢继续踏上雪夜的归途。
实验室研究的项目时不时产生难题被迫停滞,项目负责人带着团队进了隔壁的玻璃房,隔音效果一流的讨论区听不见负责人的谩骂声,司南躺在实验台上冷冷地旁观负责人指着电脑与纸质资料跳脚,然后凶神恶煞地把桌上的水杯扫落在地。
外面还留了两个研究员,两个人一边记录数据一边闲聊起来,无非是负责人这种人真让人讨厌以及实验室最近发生的事情,司南听的很没意思,仰躺着数天花板上的板块,两个研究员聊天声音很小,要不是司南突然听见一个词语,大约这段对话就要被他错过了。
司南听见这两个研究员嘴里冒出一个词——“华人Alpha实验体。”
司南打了一个激灵。
这里实验体虽多,但是司南几乎能肯定他们说的就是周戎。其中一个研究员似乎最近和领导层的人有过接触,知道一些小道消息,他说上面打算快点处理掉这个实验体,他的身份太麻烦了,军方担心出岔子。像这里,一个在军方统筹下进行人体实验的实验室,想要一个实验体无声无息消失,并不是什么难事。
司南听的背上冷汗直冒,虽然周戎不是个任人宰割的角色,但是如果这帮人用点卑鄙的手段难免也会中招。
实验结束后司南立马跑没了影,研究员对此也习惯了,毕竟司南属于特殊情况。实验区很大,司南转了一圈都没看见周戎,他着急得团团转,但是周戎就是迟迟不出现,也不知道人去了哪里。
司南漫无目的地乱转,空空荡荡的走廊似乎长而没有尽头,他放慢了步子,踢着脚往前走,平时都是周戎突然出现找他,现在轮到司南找周戎,他才发现他根本不知道周戎经常在哪里待着。司南盯着鞋尖,突然就很害怕周戎就这样消失了,无论是被军方处理了还是没告知他就逃出去。好像在他们相处之间周戎一直握着主动的权利,只不过是周戎太温和近人,对他太好太关照,于是自己心安理得的依赖,但是如果有一天周戎抽身离开了呢……?
司南喉咙发紧,感觉自己呼吸不上来。
走廊尽头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司南下意识往旁边的角落一躲,悄悄探出头观察,两个研究员正在讨论什么,一时半会不会结束的样子。司南站了会儿,打算原路返回绕开这边。
“司小南!”有人故意压低的声音传来,称呼很熟悉,司南猛的抬头四处找了找,在一处实验门边上发现了行为鬼鬼祟祟的身影——正是他找了一天都没有踪迹的周戎。
周戎猫着身体和他招手,示意他溜过来。
司南压低身体,趁着那两个研究员不注意穿过了中间的走廊,脚下慌乱不小心绊了一跤,正巧扑进周戎怀里,年轻的Alpha袖子挽起来,稳稳地扶住他,然后在他脑门上狠狠弹了一下。“可让哥好找,找你找了一天!”
司南:“?”
我也找了你一天呢。
司南不知道这算不算恶人先告状,而他还没来得及反驳,周戎就拽起他跑了,一路上神秘兮兮地重复好几遍:“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司南撇嘴,心想我倒要看看是个什么地方。
周戎一路带着他来到一个不起眼的门前面。
那门藏在一个拐角的阴影里,不太大,推开时门框与墙的接触部位有一道明显的界限,是厚厚积攒下的灰尘与干净墙面的边缘,说明它很少被人使用。
“这里是之前一个废弃的消防楼梯间,我研究过,因为最底下的门在后期改造过程中封死了,但是这几层不知道为什么还留着消防门。”
周戎把司南往里面推,然后自己也跟了进来,小心把门关好,带着司南顺楼梯往上走。
司南疑惑看他:“这是去哪里?”
周戎神秘地笑了笑,“到了你就知道了。”
他们最开始所在的楼层是在实验室楼的中部,周戎拉着司南一直往上爬。这个楼梯间确实是废弃了,随便一动灰尘浮起来雾蒙蒙的一片,脚下甚至时不时有老鼠或者虫子爬过,司南对这样黑漆漆又封闭的空间稍微有点不适,但是周戎牵着他,有力安心的情绪从握着的手传来,倒也没有那么不舒服了。
不知道爬了几层才终于到了顶,楼梯尽头是一扇枯锈的铁门,周戎一脚踢开锁,司南看见外面是天台的平地。
这时候已经是很晚了,夜空中虚虚的飘了几朵深色的云,没有月亮,只是微弱地闪了几颗星。带着凉意的空气呼进身体里并不冷,反而有一种自由的味道。
周戎拉着他走出楼梯间,在天台转了一圈,“闷久了吧,带你放放风。”
实验室没有窗户,呼吸的氧气靠着一套完善的空气循环系统,但是经过管道的氧气仿佛被剥离了原来的湿润,仅仅是维持生命的必需品。司南很久很久没有从不见天日的实验室出来过了,哪怕只是天台,也有一种顿时轻松的奇妙感。
对于常人来讲稀松平常的只是出门转转的感受,在这一刻却震撼得司南说不出话。
周戎敲敲他的头顶,“怎么?高兴傻了?”
等了良久司南才回答他,他一字一句慢慢的说,“没有,就是很久没见过天空了。”
周戎失笑,拉着这个莫名有点tvb肥皂剧主角忧伤的小孩坐下,感叹道:“外面实在太舒服了!”
眯起眼睛,伸了个懒腰,像一只慵懒的公狮一样斜靠在楼梯间的墙上,司南盯了他一会儿,才突然想起来自己找周戎的理由。
他一把扯住周戎的袖子,“你快点离开这里。”周戎看着他皱着的眉头,问:“怎么了?”
司南给他说了今天听见的消息,末了又补充一句:“他们说的肯定是你,你赶紧想办法逃出去。”
周戎枕着手臂听他说完,沉默了一会儿,摸摸少年的发顶,安抚司南:“我已经和组织联系上了,他们预定明天来接我,你不用担心。”
司南松了口气,他眨了眨眼睛,突然鼻子一酸,硬生生冲周戎微笑一下,然后抱住他。
这段时光快乐得不可思议,他差点忘了周戎是会离开的。周戎一离开,他的生活又变回原来的样子,他兜兜转转又会是一个人了。
好不容易有光照亮他,可光要抽走的一刻,他才知道,竟然是如此撕皮裂肉般的疼。
眼泪没控制住就涌出来,司南把脸低下去,不想让周戎看见自己泪流满面的模样,他把搂在周戎腰上的手臂收紧,仿佛是最后再汲取一点温暖。
周戎本来觉得这小孩别别扭扭不乐意他走的样子挺好玩,结果无意间蹭到他的脸颊,摸到一片潮湿冰凉的东西,他吓了一跳,拉过司南,“怎么哭了?!”
想他周戎堂堂一个威武的Alpha,不怕疼不怕苦,但是偏偏见不得别人掉眼泪,周戎心里舒服起来,拿袖子擦掉司南脸上的鼻涕眼泪,把他搂在怀里哄。
“别哭了,平时挺傲气一小朋友怎么说哭就哭,哎哟祖宗,鼻子都哭红了,乖,别哭了。”
司南本来只是掉眼泪,但没有发出声音,被哄了一会儿自己松开手擦擦眼泪,还打了个哭嗝,“对不起。”
周戎扯了扯嘴角,看着司南装着好了的模样,没了插科打诨的意思,他用指腹蹭了蹭司南的鬓角,低低道:“和我有什么对不起的。”
司南没说话,只是凑过来挨得更近,吸了吸通红的鼻尖,安安静静抬起头看星星,好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两个人都沉默着,夜间温度悄然流逝,比刚出来时更冷了,他们身上都是单薄的衣服,不易久待,司南想着再坐一会就开口说回去,他还是想多坐一会。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再攒一攒力气,以后又是一个人了也不会太难过。
他这样想着,一边想怎么说再见,一边又努力给自己做工作。
没关系,周戎离开是回到他应该在的地方。
没关系的。
突然间周戎回过头来,他顿了顿,脸上常挂的笑容收敛干净,一只手抓住司南的手腕,掌心温度顺着贴合的皮肤传过来:
“跟我走吧。”
周围空气寂静,司南只感觉那一刻自己的心脏被羽毛挠了一样轻微地触动。
“和我一起回去,去华国,愿不愿意?”
——虽然之前问过一次,但是那次更像是闲谈中玩笑似的随口一问,何况司南当时迷迷糊糊的要睡着了。但是这次不一样,Alpha表情认真,仿佛不是问他要不要一起走,是在问他能不能托付终身。周戎平时桀骜不驯嘻嘻哈哈,但是当他直直的盯着你,那双形状锋利的眼睛稍微垂下来一点,就有了一种莫名的郑重感——司南微微睁大眼睛。
他的心脏狂跳起来,埋在心头的一大片乌云刷的褪去了,那一刻仿佛呼吸都停止了。
他嘴唇动了动,哑声问:“真的吗?”
周戎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又重复:“和我走吧。”
司南好像幻听了,之前滴答水滴落的声音又重新出现在他脑海里,滴答滴答密集起来,逐渐汇成一股水流,并且持续不断地加大,最后如涛涛的水浪一样汹涌。
突然间所有的,他曾经羡慕的,梦回辗转反侧渴望已久的,那些遥不可及的东西,就摆在眼前了。
司南猛的抬头,周戎就在眼前,温柔地望着他,黑色的眸子里倒映了自己的脸,他看见自己挂着泪珠,但是不由自主地在微笑。
视线越过周戎向远看去,穿过实验室外荒凉的土地,停在尽头,夜色已经有了变薄的趋势。
天快要亮了。
司南被推进了训练室。
合金门在身后缓缓关上,模拟场景启动,周围的投影墙闪动光影,关着丧尸的那面墙后传来嗬嗬的嘶吼声,司南喉结动了动,熟悉的恐惧感铺天盖地涌来。
司南深深呼出一口气,死死握紧了手里的匕首。
他知道马上对面禁闭的墙面会打开,饥肠辘辘的怪物就会咆哮着扑来,一场苦战在等着他。
他盯着那面墙。
但是,但是今天不一样。
周戎和他说好了,今天下午周戎和他将和来营救他的队伍里应外合,离开这里,离开这个给他无边噩梦的实验室。
所以明明害怕,可他只要熬过去这次训练,就能解脱了。
——和周戎走,一起去他口中那个安宁和平宽容的土地上。
警示红灯亮起,警报声尖锐地长啸,那堵墙震动,缓缓从中间打开。
下一秒,说不清的丧尸张牙舞爪向他袭来——
模拟训练场一窗之外是操作台与观察室,此刻正站着几个身着白大褂的研究员,为首那个人皱着眉,突然用英语问身边的同伴:“他今天状态很好?”
同伴翻看了几个同步的身体数据,点了点头,“是要比之前好,爆发力和敏捷力分别高了21.3%和15.6%”
负责人沉思,手指不断在操控台边缘上无序地敲动,眼睛紧紧盯着隔离窗那头厮杀的身影。少年人利落地一脚踹翻一只凶恶的活死人,手中匕首挥舞生风,迅速补刀并且顺便了结另一只靠的过近的丧尸,训练场里投放的怪物在不断变少,而训练时长要比以往更加短。
负责人摸了摸下巴。
军方对于司南训练结果的意见书在他办公桌上放着,那位名义上司南的继兄要求加大训练力度,希望实验室最后给出一个合格的末世兵器,负责人本来是打算循序渐进加训练量,但是今天司南水平突升,那他也应该进一步发掘一下司南的潜力。
负责人笑了笑,凑近助手的耳朵低声吩咐几句。
司南用小臂锁住一只丧尸的脖子,干净利落地反方向一扭,咔嚓声后丧尸头一歪不动了,他丢下尸体,手中匕首转变方向直直插进正前方一只丧尸的眉心,又果断拔出,丧尸恶臭的脑浆与污血溅射在墙面上,留下一道花花绿绿的痕迹。
这是最后一只。
司南扶着大腿弯腰激烈喘息,却忍不住勾起嘴角,猛地不停咳嗽,也压不住心里的雀跃。
终于都结束了。
他恨不得训练室的门现在就打开,然后立刻冲出去,飞奔去找周戎,然后扑倒在他怀里。他想起来Alpha臂弯干燥的暖意味道,心跳一点点加速,简直迫不及待去见他,和他一起走。
司南仰起头,等着广播里机械女声宣布实验结束的声音,他闭起眼睛微笑着。
可结束的广播迟迟还不响起。
司南眼皮狠狠一跳。
两边墙壁轰隆作响,穿来机械转动的声音,本来隔离丧尸的投放区再次重新打开,黑暗的深处一个笼子被缓缓推出,伴随着嘶哑的巨大吼叫。
——那个笼子里关着一只近两米高,皮肤青黑,獠牙上沾着血的变异丧尸!
那丧尸眼睛睁开,灰白的眼睛一点一点僵硬地转过来,盯上司南不动了。这只怪物他当然知道,因为这是拿他的血清和丧尸病毒合成出的变异型活死人,一定程度上有智慧,对人类莫名有恨意,之前实验意外咬死了整整六位研究员,尸体全部撕碎了,血肉甩了一墙。
他原本期待的机械广播终于响起,只是说的话让司南心凉成一片:“训练难度提升,第二阶段独立对抗变异体开始。”
声音还在密闭的空间回荡,笼子门上的锁却开始转动,变异丧尸明显明白了什么,带着尖锐指甲的爪子抓住栏杆,嘶吼起来。
控制台实验台检测设备不断飙红,几条警告接连弹出,相关研究员纷纷扭头看向身后站着的负责人。
“博士,我觉得应该停止了,现在这种情况实验体会有生命危险!”助手抓住负责人手腕,被他喊到的人却不为所动,细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冷冷盯着玻璃窗那头。
少年身上多处受伤,最严重的是腰后一道十厘米长的口子,正在汩汩流血,但是身体的主人陷入苦战,根本无暇顾及伤口。
司南一跃而起将军用匕首狠狠地剁进变异丧尸右臂,但本来就筋疲力尽的黑发少年不敌那只力大无穷的怪物,被挣脱开,手中匕首插在怪物手臂肌肉里,没有来得及拔出,这下真是弹尽粮绝,连最后的武器都没了。
丧尸愤怒嘶吼,咆哮着向司南冲过来,司南矮身堪堪躲过,借力爬上怪物的背,小腿紧紧锁住它的喉咙,试图扭断它的脖子。丧尸吼叫一声,两只爪子握住了司南的脚踝,巨大的力气让司南感觉自己的骨头被生生捏断了,他痛呼出声,稍微一卸力,怪物就毫不留情地把他从背后扯了下来,反手恶狠狠摔在了墙上!
负责人终于出声:“控制变异丧尸,把实验体带出来。”
怪物脖子上的注射器立即启动,伴随着高压电流将特制麻醉剂打进了怪物身体里,变异丧尸行动肉眼可见地迟缓下来,最后仰躺着摔在地上。
训练室的门打开,几个研究员冲了进来。
可司南已经感受不到了,他的后脑重重磕在了合金墙面上,顿时摔得眼冒金星,本来眼中分明的世界骤然扭曲,红红绿绿地飞速闪过记忆片段,他肢体无力,但是偏偏对外界触碰还有感觉,他知道有人进来了,并且把他抱了起来,带出了训练场。
外界声音和自己脑海的声音一同响,嘈杂不堪,听不清,只是吵的他头疼,他的视线灰暗,但又不是失明了,只是蒙上了一层雾,他看见负责人靠近,嘴唇一张一合,他想问问对方在说什么,但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发出声音了没有。
后脑的疼痛仿佛一把刀子,不断搅动他的大脑,意识逐渐模糊,负责人的脸不断变换,一会是母亲,满脸泪痕地温柔地捧着他的脸,告诉他妈妈永远爱你;一会又是负责人狰狞的笑容,一字一句重复击毙所有丧尸,电击,启动电击。
手腕好像传来了电流跃动的剧痛,他挣扎着爬起来,眼前世界虚实分不清,前一秒周围站着的白大褂实验员后一秒就变成嗬嗬哀嚎的丧尸,脑中混乱的声音里只有两句话他听明白了,一个是机械女声冰冷冷的要求“击毙所有丧尸”,一个是母亲爱丽莎哀恸的喊“快跑”。
两种声音交织混合,加上其它杂乱的响动干扰,司南眼前变成燃起大火的教堂,无数饥饿的活死人靠近,他只知道快跑,杀了这群丧尸,快跑,跑出这里——
他定定站着不动,一个研究员试着靠近,却见本来重伤的少年突然如闪电般移动,抓住研究员的肩膀,将他甩在地上,一只脚踩在研究员手腕上,使劲一碾!
研究员发出惨叫,但是司南充耳不闻,他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顿了顿,随即向另一个研究员动手,一脚将对方踹出五米多,周围的人哗啦啦全部惊恐的散开,这时安保人员才姗姗来迟,穿黑衣的高大白人Alpha抱着枪,一只手去拽司南,没想到反被抓住胳膊,摔翻在一旁的实验台上,枪被抢走,身体砸碎了一堆玻璃器皿。
碎片飞过来在颈边脸颊划出血痕,司南就像没有知觉一样举起枪,开火一通扫射,子弹飞溅在地上丁零当啷响动,几个Alpha安保中枪倒地,血腥的味道极大刺激着鼻腔。司南他晃了晃身体,在一片尖叫声中跑出了这间实验室。
司南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
他跑不快,何况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跑进了死胡同,荷枪实弹的黑衣Alpha在靠近,他摔倒在墙边,把自己蜷缩起来。
那些Alpha的身影不断变成丧尸,司南害怕极了,他摇着头,小声喃喃:“别过来,别过来,求你了……”
白炽灯刺激着视线,司南试图往后缩,可已经无路可退,他闭紧眼睛靠在墙上,颤抖着等待那些丧尸扑上来啃食他的血肉。
但是丧尸迟迟不动。
前方传来骚乱,有个声音愤怒地拿中文喊叫:“都滚开!都别动他!”
那声音太熟悉了,是无数次和他带着笑意开玩笑,啰啰嗦嗦唠唠叨叨侃天侃地的声音,那人总是挂着桀骜不驯的笑容,手掌大而温暖,只要牵着就什么都不害怕了。
司南无力地往前伸了伸手。
……戎哥。
有人大喊:“抓住他!!”
那个声音还在挣扎着靠近:“司南——!”
……戎哥,救救我。
周围动静升级,好像动了手,在接二连三的摔打声之后,有人终于突破重围,不顾一切地冲了过来,把他抱在怀里,这个怀抱炽热有力,司南好像被拉出了水面,纷乱的声响与闪动的景物退去,世界刹那安静了。
他感觉到那个人把脸埋在自己的肩膀上,粗重的呼吸打在皮肤表面,那个人好像很激动,有湿润的感觉漫开在肩头。
“对不起,司南,我来晚了,戎哥来晚了,对不起。”
是哭了吗?司南后知后觉的想。
带我走吧,戎哥。
司南努力微笑。
他想伸手摸摸周戎的脸颊,但是身体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他想安慰周戎,可无法发出声音。平静下来的神经一点一点陷入黑暗,意识无力聚拢,只能徒劳散开。意识好像在水里起起伏伏,他一会听见身后有人喊着“别跑”,一会看见母亲长裙飞舞站在教堂着火的废墟里。记忆汹涌而出,淹没了他,见过的面孔刷刷不停闪过,场景跳动斑驳流动,司南直觉去找其中最温柔的一个,他不断向前,突然就看见了周戎。
浩瀚夜空下,温和笑着的周戎,握着他的手,说:“和我走吧。”
司南喜悦地点头,抱住他的脖子,但是有力量不容置疑地在身后牵扯,一寸一寸拉开他们。
一股洪流翻卷过来,冲散了司南牵着周戎的手,周戎身影越来越远,司南慌乱起来,伸手去够,却抓不着,逆着光的周戎回头深深地望他一眼,沉默着走远。
“戎哥……”
别离开我。
戎哥!
“戎哥——!”
司南从床上坐起,空气和皮肤接触的感觉清晰,他睁大眼睛,呼吸急促,他发现自己正在实验室安排的独立宿舍里,而刚才是个梦。
“醒了?”
蓝眼睛的白人Alpha抱着胳膊靠在门口,司南皱眉:“罗缪尔。”
此人正是他那位有段时间不见的继兄,罗缪尔嗤笑一声,挥了挥手里特别标记的文件,这种文件一般是特别实验项目的记录,而目前罗缪尔跟进的就只有针对他的丧尸击杀训练。
“Noah,我不在实验室的这段时间,你经历很丰富啊,关于那个黄种人实验体……”
周戎。
这两个字哐当摔在脑子里,司南这才发现周戎不在他身边,记忆一点一点复苏,身体却如坠入冰窖一样,他慌乱地爬起来,拽住罗缪尔的领子,失控地质问:“他人呢?!”
罗缪尔毫不在意他的冒犯,风轻云淡地摊手,“消失了。”
司南颤抖地松开手,手脚冰凉,后退几步:“什么叫……消失了……?”
罗缪尔整理衣服,居高临下地看他,重复自己的答案:“就是消失了,随你怎么理解。”
司南瘫坐在地上,房间昏暗,只有门口透进一束光,照射在眼前,他张开手掌,周戎牵着的温度好像还在,他望着那光,大脑嗡嗡作响。
罗缪尔皱眉看着司南失神的模样,无力瘫坐,就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他厌恶嘶了一声,走上前去想要拽起司南。
司南突然推开他,不管不顾的跑了出去。
周戎之前带他去过那个通往天台的消防通道其实很好找,就在他们第一次遇见的T17实验室旁边。
锁早就被周戎弄坏了,轻轻一推,尘埃飞散,里头黑漆漆的,这次没有人走在前面拉着他,司南只好摸黑顺着楼梯往上爬。漆黑的楼道只有他自己的脚步与呼吸声,清晰的传进耳朵里。
哒,哒,哒,这段路好像永远都没有尽头。
司南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密不透风的黑暗包裹着他,他的心脏好像沉寂下去,听不见掷
地的响声。
终于看见了出口的光亮。
司南不敢呼吸,他小心翼翼走出去,期望能看见一个背影在等他,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空旷的天台一览无余,什么也没有。如罗缪尔所说,周戎消失了。就像蒸发一样,这世间再没有他的身影,就好像这个人不曾存在过。
司南慢慢地伸出手去,手指虚握,什么也抓不到,而和周戎相处的记忆又那么真实,他笑的严肃的温柔的脸好像就在眼前。
周戎就像是光一样,把他从灰白诡异的人生里拉出来,相比母亲,相比所有,是他短暂十几年生命里最渴望的存在。
但他不在了,连再见都没有说,就消失不见了,徒然留下彷徨失措的他一个人,茫然在这里。
剩他一个人。
什么东西骤然地崩断,就像命运那样汹涌不定的河流,淹没过他最后呼吸的可能。
司南无力地蹲下来,死死抓住胸口的衣服,突然的疼痛在心脏炸开,他呼吸都是疼的,脸上湿冷,一摸全是泪水。
他想问问周戎,说好了带我走,可现在你又去了哪里,是不要我了吗?
风声充斥着耳朵,听不见回音。衣角被吹起,好像有人拂过他的脊背,温柔又不舍,转瞬即逝,随风远去。
只是大梦一场,此刻梦醒,司南把脸埋进掌心里,忍不住嚎啕大哭,歇斯底里,撕心裂肺地哭。
风也呜咽着,飞向天地的尽头,夜色已经褪去,远方天边蒙蒙变亮,有一点光从山峰边缘漏出来。
正是天光乍破。
END
我改不动我也不知道我写了个什么东西我忏悔qwq大家康康就好。
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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