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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边的风又咸又湿,余疏给刘水披上防晒外套,然后顺水把柠檬水递给刘水,刘水没接,就着她的手喝了口,余疏笑了下,也喝了口。
“今晚想去哪儿溜达啊?”余疏问。
刘水探过头又喝了口水,酸滋滋的,“今晚咱们房里玩吧?”
余疏挑眉,语气揶揄:“你想玩什么?”
刘水抢过水杯,斜了她一眼,“你又想哪儿去了,是因为我部门里有点事。”
“哎哟,”余疏去搂她,“我知道我知道,那就等你忙完看电影吧。”
“看什么?”
“看……”余疏取下墨镜拿手机,“要看就看点成年人该看的。”
刘水恼了:“余疏!”
“诶!”余疏笑。
[b]
刘水开完会回卧室的时候看见余疏像个过家家的小女孩一样在布置待会儿看电影要做的沙发,刘水好笑,走近拿过沙发扶手上的毛绒长耳兔。这玩偶虽然看着干净,但还是看得出来有些年头了。刘水拨开兔子耳朵,露出兔子圆圆的脸,塑料眼珠被磨得失去了高光,看起来傻萌傻萌的,做工也粗糙,但余疏去哪儿都带着它。
“好了,足够安全了。”余疏布置完,拍拍身侧示意刘水坐过来。
两人定下来的是部鬼片,国外的,纪实向。余疏舍命陪君子,坐在层层叠叠的抱枕之间召唤刘水。刘水拿着兔子玩偶表示嫌弃:
“你这样不会热得慌吗?”
“不会!”余疏斩钉截铁,“鬼片降温效果最佳,待会儿咱俩空调都用不着开了。”
刘水扔掉俩抱枕,坐了上去。余疏拿过她手里的兔子,揉了两下头,像极了大人揉疼爱的小孩儿的手法。刘水沉默着没说话,她能感觉到余疏在拿过兔子玩偶时细微的情绪变化,有点沉重,和伤心。
余疏把兔子放回到扶手上,“我好像还没给你讲过我爸。”
刘水轻轻嗯了声,李响其实有给她说过一点,关于兔子玩偶——那是余疏爸爸送给余疏的。
[b]
余爸爸是个片儿警,啥都管的那种,邻居间的鸡毛蒜皮啊,谁家狗子走丢了猫又不见了啊什么的,他都管。
余爸爸为人和善,总一副笑脸待人。
余碧却最见不得他那样子,在外面还好点,会给余爸爸留点面子,在家就各种冷嘲热讽。也不知道她从哪儿听来的余爸爸以前年轻不懂事当过阵儿小混混的事儿,只要一不顺心余碧就爱揪着这事儿埋汰余爸爸
余爸爸也不反驳,他知道余碧这样做的主要原因还是嫌弃他钱赚得少,没达到她预想的标准而已。
本来两人就没感情基础,结婚前也只相亲时相处了十几分钟。余碧没什么表示,但她家里人还挺喜欢他,他也无所谓,只想着快三十了还没个自己的窝就答应了。
虽然夫妻生活不和谐,但他有个聪明伶俐又贴心的小棉袄。
余碧因为不喜欢余爸爸的缘故也不喜欢余疏亲近余爸爸,担心自己的成长型口粮被带跑了以后没人给她养老了。
但余疏不仅生得不合她意长得像她爸,就连亲近也只亲近她爸。她觉得自己的设想没了着落了也连带着不喜余疏。
余爸爸看在眼里,每次给余碧带的什么小玩意儿都悄悄地给,给了还要嘱咐余疏不要在妈妈面前拿出来,还让她多陪陪妈妈。
余疏揪着新得到的兔子玩偶的长耳朵,撅着嘴满脸不乐意:“我不想,妈妈好像不喜欢我,她太凶了。”
余爸爸摸摸她的头,“我们小鱼听爸爸的话好不好啊?”
“好吧。”余疏勉强答应了他。
三人关系就像个顶角极小的的等腰三角形,余碧是那个锐角,尖锐又疏离,余疏余爸爸那对是凑到一块温暖对方的底角。
这样奇怪的家庭氛围一直持续到余疏十六岁,初三。
余爸爸难得趟出远门,一位年老的无子无女的亲戚去世了,余爸爸去帮忙办丧礼,走得急,余疏都是放学回家接到余爸爸的电话才知道的。虽然平时余爸爸也忙但很少离家这么多天,余疏几乎天天和他通电话催他回来。
某天放学回了家,消失了好几天的余碧坐在沙发上吃水果,看到余疏回来了也还是懒懒的扫了一眼,没说话。余疏想起余爸爸教导她的话,还是叫了余碧一声。
余碧看都没看她,转过头看电视,时不时笑出声来,她声音有点嘶哑,像感冒了。余疏抿嘴,思考着要不要关心一下她,纠结了一会,放下书包,去到了杯水,端到客厅。
余碧拿她当空气,理都没理她的动作。
余疏站在沙发另一头她思索着要怎么才不会尴尬,抬起头来看到余碧胸口露出一点红。这几天蚊子多,余疏没多想,上前一步。余碧放下水果干脆起身就要走,弯腰时开衫外套从胸口滑下露出斑驳的红,余碧拢好衣服绕过余疏就走了。
余疏立在原地好半响,温热的水变凉了,她机械地转头看向阳台,一排余碧的衣服正滴滴答答滴着水。余疏有些恶心,倒掉水沉默着回了房间。
没想往日那样一写完作业就打电话给余爸爸聊天,她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脑袋里好像想着很多东西也像什么都没想。余爸爸估计是太忙了而且拿不准余疏是作业太多没做完还是已经歇息下来只发了条消息。
余疏看着手机屏幕上的“三天”两个字,她该做点什么,至少要弄清楚。
翘了两天课,第一天一无所获,余疏第二天看到和余碧一起的那个男的,他就住在他们小区,单身,家里挺有钱,但不是他赚的,钱是他爹妈的,他主要负责啃老,还是个酒鬼,年纪不大就已经有了小肚腩。
余疏之所以怎么清楚是因为这男的不止一次给他爸找过麻烦,但每次都是小事,余爸爸基于职业操守忍着,也没为难他。
她一声不吭回了家,把自己锁在房里,捧着手机敲敲打打,最后只发送了一句“爸,我想你了,你快回来吧。”
隔了很久余爸爸才回了她,说就快了,后天就能回家了,让余疏早点休息。
当晚余碧没有回家,余疏第二天一大早回了学校。
余爸爸回来比预计得早,余疏还没下晚自习他就回来了。余疏上学没带手机,他便没有通知余疏,换了身衣服就站上了工作岗位。今晚有家酒馆起了纷争,酒鬼们砸门刷凳子,场面一发不可收拾。
余爸爸和同事一起赶过去,现场相当混乱,各家亲戚被迫上场,生殖器侮辱性词汇轮番上阵。余爸爸上前劝阻,身上没有任何防护措施,以为就向往常一样,劝一会儿就可以散了。
身后一个一脸通红双眼瞪得老大略有小肚腩的汉子盯了他一会儿,突然拿过一个未拆封的啤酒杯冲了上来,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一瓶子砸在了余爸爸头上。
这一下极重,啤酒瓶应声而裂,清黄的液体把余爸爸淋了个遍体,他一时失了平衡向前栽去,脑袋磕在了酒馆结实的木桌上,咚的一声,仿佛砸在人的心里。
那汉子扑上去,尖锐不齐的啤酒瓶裹着些许鲜血,尖锐又惊心。
一时之间,啤酒的清香味,汉子们的汗臭味,还有淡淡的血腥味混在一起,浸入空气,侵入每一个人的呼吸。众人终于反应过来般,叫嚷着阻拦、拉扯、报警,或是惊愕退远。
……
[b]
余疏停下来喝了口水,眼角有些发红,刘水摸摸她的头,让她靠在自己肩上。余疏顺势揽过她的腰,刘水覆上她的手,拍了拍,然后握住。
“其实还好,我之前都给李响讲过一遍了,”余疏声音有些闷,“都有经验了。”
这会儿的余疏格外软,刘水心疼她的同时心里又泛起酸甜,如果要明确比例,酸占3/10,剩下的都是甜。刘水下巴抵着余疏头顶,轻轻地蹭了蹭,无声的安慰。
余疏缓缓开口:“最后我还是没有见到我爸最后一面,余碧赶上了,和他说完了最后几句话。”
“余碧因为我爸把房子留给了我没给我说,但我也猜得到。应该就是让我好好学习健康长大这类的——他这些话都说过好多次了,每年我过生日他都这样说,听都听腻了。”才不是,她想一直听到他让她好好工作好好过日子的。
“哪个人呢?”
刘水没明说,余疏却知道她说的是谁,“死了。”
“死了?”刘水有些意外,“死刑?”
余疏摇头,冷笑:“他算聪明,及时自首了,又有爹妈宠着请了个律师只判了二十年。我本来还想着等他二十年后出来了慢慢搞他,结果他点儿背,在里面惹到了钉子户,几个月不到就被整死了。”
“你从哪儿知道的?”她当时明明和她一样,是名即将参加中考的准高中生,本应当被寄予厚望,被父母体贴入微地照顾。
“我爸的同事和朋友啊。还是有几个好人帮我问的。”
“这样也好。”刘水叹了口气。
“嗯?”
“叔叔一定也不想你弄脏自己的手的。”刘水捧起她的手,亲了下她的手指。余疏反握住她的手:“对了,我忘了说——”
“什么?”
我爸爸也姓余,叫余临,我是跟他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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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了好久……
这下是真的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