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小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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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夜风非常舒服，于醒文换了件白色的T恤，刚走出家门，就隔着高高的铁栅栏看到了不远处空地上的小窝棚亮起了灯。

他知道那里住着谁，是那个经常在夜晚嘶吼咒骂的疯女人。小区里的住户对此有很大意见，但一来这个疯女人并不是住在他们小区的地盘上，二来和一个疯子讲道理也讲不明白。所以，一来二去，物业处理了几次就没办法了，只能在夜晚巡逻的时候多赶几次。

无论是谁，深夜休息的时候被怪异又凄厉的咒骂声吵醒都不会觉得高兴，于醒文一开始也十分反感这个疯子，但有一次，他曾在白天见过她一次。

虽然隔着段距离，但他还是清楚地看到了她。她穿着陈旧脏乱的衣服，配色古怪，一头短发乱糟糟的，就坐在那个小窝棚的门口削苹果，用一把又薄又小的刀，在太阳底下反着光。她能将苹果皮保持完整地一根削落，动作熟练又沉稳。似乎是察觉到有人在看着她，那个女人抬起头，削好的苹果朝他送了送，眼神冷静，带着对待陌生人的友好疏离。于醒文有些惊讶地笑了笑，摇头朝她说了句谢谢。

白天友好的女人与夜晚歇斯底里的疯子组合成了一个人，于醒文也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才能将一个正常人的神经撕烂扯断再无愈合的可能？

灯光昏暗，他只回头看了一眼，心里还惦记着要给秦轶买西瓜，转头就往小区外走去。夏日的夜晚格外的惬意，不少老人正坐在花园里聊天乘凉，于醒文路过的时候还笑着和人打了招呼才出了小区。

夜晚出来散步的人挺多的，于醒文看着前面的一家三口有些羡慕，他不羡慕别人有孩子——既然他是同性恋，他和秦轶都没有生孩子的能力，他早就对是否能有孩子看得很明白了，或许再过几年他会和秦轶去领养一个，他想给无家可归的小孩子一个家，就好像是为了弥补当初没有人收养他的遗憾。他看着前面的丈夫将妻子手里的东西接过来，还低头亲了亲她的头发，两个人都笑得很开心。

于醒文低了低头，拉开了点距离，他不太想打扰别人的亲密时刻。

过了两个红绿灯，就拐到了一条热闹繁华的街道上，这条街上开了好几家酒吧，于醒文没来过这种地方，秦轶不喜欢他在外面喝酒，说怕他一个人出事。于醒文笑了笑，像他这样普普通通的人哪里会那么容易出事，他不喜欢，那他就不喝。

拐个弯，酒吧后面的小巷子里有一家水果店，店面虽然不大，但已经开了很多年了，水果也很新鲜，于醒文经常来这家店买水果。西瓜似乎是刚运过来，尾端的瓜藤上还带着叶子。老板正忙着把西瓜搬运下来，见老顾客来了也只是笑着让他先自己看看。

于醒文笑着点点头，水果店对面似乎又新开了一家酒吧，正放着轻柔优雅的音乐，临街的落地窗边放了几盆绿植，于醒文心里暗自感叹，现在的酒吧都变得这么有品味了。

但那也和他没有太大关系，于醒文转过头，错过了刚好落座在窗边的熟悉身影。

他蹲在地上挑选了许久，拍拍瓜身，又看看花纹，总算选到个满意的。

这西瓜肯定很好吃，买回去切好放在冰箱里，晚上秦轶回来了正好解解酒。

他高高兴兴地付了钱，想着家里还有些其他的水果便没再买新的。他接过老板递过来的西瓜，拎着转过身。

他多么希望自己没有转身，在那一瞬间，他甚至后悔了今天做出的每一个决定。

究竟是哪里出现错误了呢？他选错了哪一步？午餐？晚餐？他给秦轶发的玫瑰花照片？还是出门买西瓜的决定？还是说从一开始就选错了？

于醒文不知道，他甚至都没法做到当作没看见转身离开，他沉默着，心跳得快极也痛极。

于是他只能理智地看着他心爱的人与旁人接吻，那张吻过他无数次的温柔嘴唇原来也会与别人唇舌交缠，无比亲密。他看着秦轶的手顺着那个漂亮男孩的衣角滑了进去，那双早上摸过他的头的手，此时正放在他人的肉上。

他看着他神色清明，还笑着给对面的另一个男孩倒上红酒，脸上的神情代表怎样的情绪他再清楚不过了。

他没有为他找到合适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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