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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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屌快乐文，大写的人物OOC预警，大量无营养相声对话。别问奥特曼有没有青春期，我搞‌‎‎‌‍同‍‌‌人‍‎‌‌‎说有就有

*包含相当一部分亲情内容，插播七狮零家庭剧场和七零父子局。不纯是七狮谈恋爱，我检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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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凭借多年处理烂摊子的丰富经验，佐菲从赛罗急三火四赶过来的样子就能猜出个大概。

——让我们冷静一点，是科技局又捅了什么篓子还是有敌人又要搞个大新闻？

面对对方的慌张，佐菲倒是波澜不惊，那种从容是见惯了各种各样烂摊子，神经被拉伸多次之后麻木的从容。

“听起来你们真的对这种事很熟练了。”赛罗从这话里听出一种见惯风浪的无奈。“但这次不是，是我老爹出问题了，前几天他不是去巡逻吗，正好碰上两伙宇宙人打起来了，结果他被人家那边一个——呃——魔法道具吧，给误伤了。”

赛罗用拉手风琴一样的手势比划那个道具，非常抽象，佐菲暂且放弃追究罪魁祸首是个什么造型，转而关心自家兄弟安危。

“他还好吗？”

“皮外伤没有，就是生理和心理状态都停在五千岁那会儿。他现在还在银十字大夫那填表，然后科技局那边说短则几周多则几个月，应该就自己好了，多看着点，觉得不对赶紧往科技局送。”

“那就交给你吧，正好你也休个假，多陪陪你爸，回头把你师父也喊回来。

“等等没有外援吗？你们也不来帮忙？我以为——”

“我，包括我在内的你这些叔叔伯伯们，真的很想时刻了解自己兄弟的八卦，但是我们没有时间。”

佐菲深表遗憾，还能看见老三以前什么样真的难得，可惜自己工作抽不开。干脆给大侄子批了个长假，让他在家全方位看护自己老爹。

“交给你了，顺便麻烦多拍几张照发给我，视频也来点。”

正常休假和这种突发批假完全两个样，后者实际还是要干活，就是看情况决定干的活多少。要是运气好，没什么要操心，运气不好，每天全天在岗，还要随时跟在对方后边收拾烂摊子。

赛罗明显感觉自己被划进后一种，但现在也只能苦哈哈候在诊室外边。等到自己的爹出了门，赛罗迎上去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先被一把薅住头镖，对方揪着他全方位端详了一阵。

“你就是我以后的儿子？”

后来赛罗想起来，可能就是这个情景过于魔幻，让他一时恍惚，以至于此后一段时间在和这个年轻版赛文的较量里，他一直都是处于下风的那个。

2

叛逆期的青少年，大概总是秉持这一种谁也看不惯的心态去面对世界的。所以赛罗现在经常和那位性子非常不羁的爹吵架，还吵不过。两天过去，他感觉自己的脑袋都气大了一圈。

“你这是洗碗吗，你干那活给俩馒头狗都能干。看看你这个盘子洗的，还没有皮古蒙舔得干净。”

“你能不能行，不能行赶紧下吧，别在这给我添堵，对手都要可怜我带着你这个废物打游戏了，人家二对二我这是一挑三啊。”

“从今天起你千万不要用热水洗澡了，这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什么，你问我为什么？这世界上有谁会用热水洗菜？”

两天下来赛罗感觉脑袋里嗡嗡响，但是被自己年轻时的爹气得冒烟这事回头打死也不能说，毕竟他还想要点面子。这天赶在在对方找到自己之前，赛罗先一步缩进床底，同时为自己在家还要躲床底的行为感到无比心酸。唉，我这是造了什么孽。他双手摁在脸上搓了搓，好像一个遭遇中年危机的地球土著。

“爱迪叔，谢谢你的教导，我以前给你添了不少麻烦，现在我发自内心地觉得老师真的很了不起。”

他联系了一下爱迪，真诚地表达了自己的敬佩与感激。

“赛罗你怎么了？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危险了，又是谁要毁灭宇宙还是怎么——你在哪呢？坚持住我马上带着增援过去！”

“不是！我就是有感而发，求你小点声，我怕被我爹听见。”

经过三十秒解释和近四分半倒苦水，爱迪理解了大侄子躲在床底和自己通话的艰辛处境，稍加思索，从专业角度送给他一个全能办法。

——忍着。

赛罗含泪谢过自己的叔叔，想起泰罗作为竞技场的教官也算老师，又给自己的六叔拨了个通讯。

这几天工作突然暴增，加班加到没空串门的竞技场总教官接起通讯，听见自己大侄子半死不活的致谢，惊得差点撞翻桌子。

“赛罗你在哪呢坚持住我马上就到！我这就喊雷欧回来！”

赛罗差点被震聋，他明白自己的叔伯大爷们人都很好，就是怎么都爱来这一套。

为了不被现在的亲爹气死，赛罗决定来一招祸水东引，让自己的好兄弟们帮忙分担一下火力。然后他憋着气，抱着一种双向显摆的心态，带赛文去了终极警备队的基地。

“哎赛罗，这个小兄弟是谁？怎么看着这么眼熟，你的爹们终于折腾出一个弟弟给你玩了？”

红莲火焰就爱凑热闹，第一个冲过来，其他几个也好奇，赶紧跟过去。

“还真是，可是怎么看着也没什么地方像你师父呢，按理说不应该啊，你们家基因这么强大的吗？”

“对了，你弟弟多大了？”

“这是我爹。”

短短一句话铿锵有力，把所有人砸得失去语言能力。短暂的寂静之后，所有人都热情而不失礼貌地开始寒暄。

“赛文前辈您好，远道而来辛苦了，快喝杯水。”

“前辈您辛苦了，维护和平真不容易，都给您累得缩水了。”

“对，伯父您回头好好休息，在家多补补。”

看着几个伙伴一步跨到文明礼貌社会好青年，往常没个正形的好兄弟，现在不到一秒就充满了人模狗样的礼节和拘谨，平时就很有礼貌的此刻更是仪式感附体。赛罗呛了一下，差点笑出声。

“你自己组的小队？看着不错。”

“厉害吧，我可是——”

赛罗尾巴没来得及翘起来就被打断。

“每个看着都比你靠谱。”

“来，我们打一架吧，现在，就现在。”

终极赛罗警备队的四名成员赶紧冲上来，两两一边把这对父子隔开。同时纷纷感慨，造孽啊，这种究极问题居然真的出现了，你兄弟和你兄弟的爹要是打起来到底是帮哪一边。

3

“那什么东西？”

赛罗顺着对方指的方向一看，一个通讯球慢悠悠飞过来，投出一段视频，上面有美菲拉斯星人那张大脸。

“又是贝利亚的手下，我都烦——你干嘛！”

赛文一把把他脑袋摁下去，把对方准备好的堆满敬语的稿子噎回肚子里。

“就是你欺负我儿子是吧！你这个王八蛋几个狗胆敢干这种事，打狗还要看主人，你欺负他是几个意思！”

“你好好说话！什么叫打狗——”

“把嘴闭了，一边看着去。”

被揪着后脖颈拎到一边，赛罗只好乖乖闭嘴安静如鸡，蹲在旁边看他爹如何口吐莲花。

“告诉你你主子来了我也不怕，被我儿子打死多少次了还不知道教训，他配吗他？就是我们太老实了让你们觉得好欺负，告诉你，再让我知道你们那边有哪个过来找麻烦，是铁打的我把他砸碎了卖废品，是肉的我把他肠子扯出来挂树上荡秋千，眼珠子挖出来当乒乓球。记住了吗，要是你敢来见一次打你一次，打得你那帮同族都认不出你。”

原来自己的爹年轻的时候比自己猛多了，赛罗感觉自己都被衬得非常理智，拖着对方一边满嘴“冷静点”一边往回飞。

不管过程怎么样，起码被他五千岁的爹护犊子的感觉非常不错，赛罗甚至心情好到打算中午亲自下个厨。现在他的做饭水准已经从“手忙脚乱成品稀烂”，进步到“手忙脚乱成品能进嘴”的级别。虽然光之巨人不需要进食，但这种行为属于个人‎‌‎‌‍情‌‍‎‌趣‎‍，愿意吃的话有的是办法。

“中午吃什么？我来做，你帮我打下手行吧。”

“做饭？”赛文把头从数据板抬起来。“怎么现在光之国的外卖业退化到我们要自己做饭的地步了？”

赛罗握紧锅铲，努力抑制把锅扣在自己爹头上的冲动，现在说话一个来回他们俩就能打起来，他还得顾忌着，根本放不开，基本上就是单方面挨揍。他压着脾气，好声好气尝试再交流一次。

“是你以前和我说的，凡事靠自己，不要总是依赖外力。”

“是吗，首先现在的我没那么说过，其次，大的那个我和你说过做饭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大概是……爱和耐心？”

“是高热量。”

赛文满脸写着“看你说的什么狗话”，赛罗觉得自己被气得头疼，他想把锅掰成两半离家出走。这个爹谁爱要谁要，要不是为了父子情分，以及雷欧回来找不着赛文就得削他，他早就把这个小王八蛋扔出去了。

“我们本来就已经不需要吃东西了，每天晒晒火花塔就饿不死，反过来说，营养和健康对我们屁用没有，口感和味道才是最重要的东西懂吗？垃圾食品是最好的，肥宅快乐餐听过没有？”

他被说服了，然后对方拿他的零花钱定了一堆外卖，小票单子打出来够他打个结上吊。

现在赛罗在双倍芝士热带风味披萨和炸暑球的包围下开始感到反胃，经过高油高盐的重度轰炸，他的味觉快要失效了。然后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账户余额，觉得自己的心也快碎完了。

4

门铃一声接一声，是那种非常耐心的，等上一声彻底响完再接下一声的按法。

“来了——是谁啊这么早……”赛罗打着哈欠去开门，正好对上雷欧那双精神万分的眼灯。“原来是雷欧——师父啊！你怎么提前回来了呢！”

对方被赛罗突如其来的热情吓了一跳。

“别这么一惊一乍的，我不回来还能去哪。泰罗突然连发八个签名喊我回来，我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事，提前交接任务赶回来了。”

然后他进屋放包，看见被赛罗一嗓子喊醒出来查看情况的赛文，脸上表情迅速凝成一句“就这？”，不屑之情溢于言表。

而赛文看见雷欧站在门口的时候瞬间清醒，去厨房倒了杯茶给雷欧，还附赠一个礼貌又不失热情的微笑。这个祖宗还有这副面孔呢，赛罗看得啧啧称奇。

——我觉得你真好看，要和我约会怎么样？

赛文年轻时恃靓行凶，装直率乖巧大男孩，用这招哄得成堆的漂亮姑娘小伙和他约会。

雷欧听见这话当场把茶喷了出来，赛罗当机立断，把脑袋猛地塞进了冰箱，同时他觉得，这时候其实自己应该整个都进冰箱避免尴尬。但他真的很想看，一生能有几次这样的机会。

“不能接受的话，把我当成小朋友也行啊，”赛文凑过去，表情真诚。“就当是和小朋友去一次儿童乐园，怎么样？”

“小朋友”这个词好啊，出口的时候亲昵都要溢出来，他们从不这样说话，总保持着成年人的分寸感。现在赛文变得比赛罗还小个几百年，他突然就不知道怎么办了。雷欧看着对方的脸，晕乎乎地点点头。

然后他们把赛罗留在冰箱里，出门约会去了。当天晚上，赛罗听着走廊尽头那间卧室的动静，感觉自己非常，非常想离家出走。

对赛罗来说，他法律意味上的两个父亲就像地球上那种传统的亚洲父母，直白点就是保守。明明所有人都知道他们肯定会上床，但从表情上你找不到半点破绽，好像他们的床中间有一道无形的墙壁，这两个家伙这辈子都他妈的不会有任何脖子以下的部位发生接触。面对表情过于正直的两位监护人，赛罗在生理卫生这门课上明明成绩过得去，但还是要装成从没好好上课的样子，连和他们一起看电视的时候，看到纪录片里动物交配的画面他都忍不住尴尬地换台。

在家住的时候，躺在自己房间里，赛罗即使再怎么屏息静听，那件属于他两名监护人的卧室 从来没有传出过任何会引人遐想的动静，比起非洲大草原上的热闹，那里静得像坟墓。

他怀疑过，到底是老爹的问题还是雷欧的问题，还是都有问题，他要不要帮他们从银十字请个大夫。或者他们其实只是不在家干，出去开房也不是没可能。但是想到辛苦打拼买了房的家长竟然还要为了这点事次次都出去找酒店，还不是单纯为了气氛。这也太可悲了吧，赛罗感觉自己的良心都要痛起来了。

感慨这件事的时候，红莲火焰说可能他们只是从不在你在家的时候上床罢了，所以你应该多夜不归宿，这样你们双方都愉快。

——说实话，讨论我父亲们的“夜间娱乐”听起来真的很诡异，这两件事都很不错，怎么连在一起就让我觉得有点难以接受？

——可能这是种预警机制？就——预防那种，亲人之间的混乱关系？

——可以了，再说下去我就要崩溃了。

***

他看着电影里的人拥抱，举着瓶子喝酒，醉了以后在台上抱着麦克风当情人，声音嘶哑，口水歌都变得含情脉脉。而旁边的赛文认真咀嚼爆米花，角色或哭或笑都与他无关，他只专注于挑出沾糖更多的那一粒。察觉到雷欧的视线之后，他眨眨眼，看看爆米花又看看，最后把那粒被焦糖裹成浅棕的小球塞进对方嘴里。

怎么会这样呢，他想，一切都快乐得像一场梦。

然后他的梦凑过来，小狗一样用头蹭他，抱着他倒在地板上。

***

现在，赛罗真切地体会到自己父辈的夜生活之丰富，丰富到他想离家出走，带着皮古蒙四处流浪。

“我觉得你不要因为他顶着我爹的脸就他说啥你都听了，本质上他现在就是个还不如我的小屁孩。”

赛罗倚着购物车，等雷欧给皮古蒙挑磨牙棒。

“但是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很喜欢——”

“好了可以了，我不是很想听。”

“喔。”

“还有就是吧……那个，你们下次做那事的时候能不能——小声一点？”

赛罗伸出右手食指和拇指比划了一个“一点”的手势。

雷欧思索了一会。

“我尽力。”

“你们以前从来没这样啊，怎么现在这么热情似火的？”

“其实我们以前也这样，比现在还热闹，不过造个屏障罩起来怕打扰你休息罢了。”他顿了顿。“奥特念力确实挺好用的。”

“你们别老是这样，我也会有叛逆心理的，我会离家出走然后找一个对象，然后，干、干点更出格的事。”

长辈面前，他到底还是不能太直白，而对方的反应让他感觉非常受辱。

雷欧听完这话，别开脸，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话。不是被他的发言震惊，而是在尽力憋笑。

“只要——吭、你不被骗，而且你们都很开心，那么我们支持你。”他对着一盒口香糖看了一会儿，又转头叮嘱他。“不过还是安全第一，哪方面都是，你懂的吧？”

赛罗愤而离场，丢下一句我去找朋友玩了，快步走开。

——哥，你最近怎么看着没什么精神。

在赛罗瘫在广场设施上发呆的时候，泰迦嘬着冰棍凑过来，对自己的大表哥表示关心。赛罗觉得不管是为了自己的家长还是自己，还是自己大表弟的不谙世事，他都应该把隔壁卧室夜夜扰民这事烂在肚子里。他构思了大概三十秒，想出了一个比较贴切的形容。

——我家里吧，现在差不多就是地球八十年代的舞厅，就那种感觉。

泰伽想象了一下，觉得非常酷。

“原来你爸爸和雷欧前辈每天都跳舞吗？感情真好，是不是disco？我听说以前地球流行这个来着。”

“……是，每天都是。”

赛罗艰难地截掉好大一部分没说。

除了跳舞，他法律上的两个父亲还在家里每个能用的地方疯狂享受性生活，白日饮酒、互相喂饭，接吻调情滚地板，除了嗑药和未婚先孕，这两件因为硬件设施达不到，他们把某些电影里叛逆青少年那套差不多都来了一遍。

赛罗觉得自己真的成长了很多，尤其是心理承受能力。他现在更担心小师傅万一提前回家，发现两个长辈变成这副德性，会不会亲自动手大义灭亲。

而到了那个时候，他到底是该煽风点火，还是该赶紧逃跑？

5

“对了赛罗，爱迪今天把你成绩单发过来了，说之前有几门缺考的，最近开课了，让你回去补个考。”

“行，我回头去学校看看。”

“你那阵子缺课，爱迪说你经常不去上课，有时候学校也不去，他有好几回看见你进了学校又从后边翻出去了。”

雷欧斟酌一阵，又开口。

“是——有谁和你关系不好吗？还是有人欺负你？”

“什么？当然不是，”他表现得十足惊愕。“不是。”

“那些同学啊福利机构的人啊都挺好，其实再差也就是打一架，有时候打完了我们也就和好了，还能坐一块吃点心什么的。就是——怎么说，就是我看不下去，有的同学想得细，太细了，老是顾及我的感受，有时候和家长出去玩都不太敢让我看见。”

赛罗觉得自己以后也很难忘记当时的事。小孩子放假去游乐园天经地义，遇上认识的人也很正常。前提是两边的人不是赛罗和他的同学。

被他看见的时候，那几个孩子尴尬又愧疚。好像和家长出来玩，庆祝节日，享受和家人的幸福时光，反而是他们的不对。明明谁也没有做错，谁也没有恶意，可到最后谁也不开心，好像快乐成为了一种错误。就像健全人对身体残缺的人总是心怀一份愧疚，只是好意，但这样的好意即使没有尖锐的棱角，也会伤到别人。幸福快乐这样的好东西，对那些不幸的人本身就是一种伤害。

他只觉得嘴里的冰激凌都吃不出味道，越是被这样处处顾及，反而越觉得憋屈。最后他再也不去那家游乐园，再想去干脆绕路跑去更远的那家，就当锻炼身体，反正对他来说这点路也不算什么。他只是不想再被这样照顾了。有的学生心宽，百无禁忌，和赛罗玩得很好，有的学生心细，和人相处处处小心，反而双方都挺累。赛罗后来觉得，有的课该逃就得逃，对他们都有好处。

他没说谎，学校确实没人欺负他，但就是不想去。反正他本身就属刺头的，学习主要就是为了别落后太多，免得又要一堆人来关心他。

学习？学个屁。自从他这几年去过地球以后，受到各种奇怪知识洗礼，从地球的影视剧里给自己当初行为找到一句完美总结。

“谁欺负你了？我去把他收拾了。”

赛文只听到雷欧的问句就开始准备家伙，戴好拳套，两手一攥眼看就要重拳出击。边往门口走边念叨，“光之国现在真是世风日下，竟然还有了欺负人的学生，是该好好教育教育。”

没走出几步就被赛罗和雷欧合伙薅回来，摁在椅子上一顿解释，遂放弃自己的“教育手段”。

雷欧晚上打算和赛文谈个心，看看能不能劝他转换一下处理手段。他倒是没想到，还有轮到自己说这种话的时候，还是对赛文。开玩笑，他想，那是脑子拿出来掰开够他和赛罗用一年的角色。

——那个，你好像一直都比较倾向这些、呃、这些比较简单直接的方法解决问题？

赛罗飘在窗外努力偷听，他真的只是好奇，就听这一次。

——你是想知道原因吗？

——如果方便的话。

赛文点点头，看着礼貌又体面。

——我没有父母。

第一句就让两个听众都想咬掉自己的舌头，然后火速飞离光之国在偏远小行星上刨个坑把自己埋起来。这算怎么回事，本来以为是年少轻狂风云往事之我当社会小伙那些年，结果是悼文一篇记我的家长。听众现在非常想跑，非常。

——这个算是原因之一吧，你还要听下去吗？

雷欧摇头摇得非常卖力，不了不了。

——不过比起自己，现在我发现，我竟然把一样的问题也带给了我以后的儿子，这一点让我觉得很可怕。

赛文的眼灯亮得反常，屋内暖黄的灯光过分柔和，倒显得他格格不入。

“我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当时没有家长才是我们这批的常态，毕竟不是和平年代。”赛文挠挠头。“我尽量理解，他们是英雄，有自己的责任，但我还是很难过。我一直觉得，如果我当了爸爸，那我对我的孩子，不仅仅是要保护他的安全。我不会让我的孩子半夜对着照片哭，不会让他对着英雄勋章想爸爸妈妈到底长什么样子，更不会让他好奇为什么去游乐园刷ID证明就可以免票。”

“大家对我们都很照顾，但我心里呢，其实不想要这样的照顾。”

他下意识双手交握，又分开，不自在地抓挠掌心。

“可是现在看来我食言了，我成了第二个我爸爸。我去问过，结果哥哥们也好，弟弟们也好，问起来都说我是为了保护他，我当时就心里一凉，那不就更像我爸了吗。谁不是从给人当儿子开始的，后来当了爸爸才理解好爸爸难当，我后来理解他们了，赛罗也挺讲理的，以后应该也能理解我，但是他以前的那些委屈我可怎么办啊？我以后陪他去游乐园，他也会很开心，但是现在去绝对没有在他小时候去那么开心——”

他越说越激动，一时哽住，竟然噎出几滴眼泪。

“当时最想要的东西，如果不是在那个时候就到手，以后就没有意义了。”

五千岁的赛文还会流泪，而成年的赛文已经完全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他站在那里，就把“可靠”两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一眼看过去，好像周围人都该依靠他敬佩他，唯独不该和他亲近。

雷欧看见他哭， 精神上受到极大震撼，手忙脚乱帮他擦泪。那些眼泪碰一碰就化成光粒子散在空气里，好像马上熄灭的小小烟火。

——但是他真的以你为傲。

——我知道，因为我也是。

赛罗本来打算偷偷飘走以避免这种感动又尴尬的局面，听见这句话忍不住又停下，偷偷趴回窗台。

再听一点，他想，就一点。

“他现在已经这么厉害了。”赛文情绪调整倒是很快。“听赛罗的伙伴讲了不少他的事，知道他成才我真高兴啊，但是又担心他……原来当一个父亲是这样的感觉。”

“看他现在的样子，虽然还年轻，年轻得有点讨嫌，但他的确已经很了不起。想到以后我会有一个这样的孩子——”

赛文微笑起来，和未来的自己如出一辙。

——我真骄傲啊。

赛罗觉得再听下去对自己心脏不太好，晕晕乎乎飘走了，没听见赛文后面那句。

“我好像有点明白以后那个我是怎么想的了，只要赛罗能平安长大，哪怕会因为这段经历恨他也没关系，他——或者说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6

早在很多年以前，赛文抱着那个胶囊，看着里面沉睡的小婴儿时，就已经想好了。厌恶也好，疏远也好，他都做好了准备。憎恨他的人，憎恨光之国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他想，只要赛罗可以好好活下去，平安长大 ，那他付出什么都可以。

他本来还有点迟疑，回家准备文件的时候翻柜子，把父母的合影翻了出来。照片上那对夫妇年轻得令人心生向往，牵着当时故作成熟的自己，笑得非常温柔。那样的温柔让他感觉自己仿佛在水底窥见月亮。

——我想在以后的某天，带着这个孩子去看看你们。

他下定决心，把照片摆回原位，握着文件转身出门，头也不回。

赛文在理智外表下藏有万般深情，像厚重岩层下涌动的岩浆与万年未熄地火，也正因这万般深情，他可以对一切狠下心肠，包括自己。如果以后都要抱着愧疚和罪恶感过活的话，那也可以。他明白自己会后悔，会因此心碎，会满心愧疚会忐忑不安。他们都不会因为这段经历好过的，赛文很确定。

那这一切值得吗？

他每次都听见这句话，在他已经足够拥挤的大脑里侵占更多地盘。出任务的时候，休假的时候，战斗、休养、带新人、写报告的时候，无论是日子舒心还是过得一团糟的时候，他都会听见。

值得。赛文想，他现在只是个孩子，一个孩子有着无限的可能性。可能当成绩优异的乖乖仔，也可能整天逃课混日子，可能糊里糊涂活得比奥特之王还老，也可能明天就被陨石砸破头，他可能走上一条康庄大道，也可能误入歧途。

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做了错事呢？赛文听见满心疑虑回响。

那就想办法帮他扳过来。他想，没有人说这很容易，但我会接受这些不容易，我必须面对这些。

只是很可惜，不能带他去一次游乐园。赛文有点愧疚，他没怎么去过那种地方，不知道哪里好玩。小时候日子不太平，没有条件，而再大一点，自从知道免票是他们这种孩子的特权以后，他再也没去过游乐园。成年以后倒是没有时间，平时被工作指挥得团团转，空闲时间他更愿意去酒吧。

他真的做下这个决定，把赛罗送走的时候，雷欧陪他枯坐到天亮。

从得知他有这个打算起，对方就立刻着手交接了任务，风尘仆仆赶回来。

“我现在不会问你为什么，”雷欧平静得近乎反常，好像暴风雨中磐石一块。他非常清楚，赛‌‌文‌‍‎‎‍做‌‌‍下的决定，谁也劝不回头。“但是我们要一起。”他看着那人侧脸，握紧他手，坚定得无以复加。

家人应当同甘共苦，无论结果怎样，愧疚也好，悔恨也罢，他都要和他一起面对。

后来雷欧去那家福利院次数也不少，但只有一次赛罗主动过来和他搭话。那个孩子扯扯他的披风，问他愿不愿意帮自己一个忙。雷欧不由自主地感到惊喜，又被愧疚几乎压得无法抬头。

他蹲下平视那个本应成为他新家人的孩子，看对方把数据板递过来，雷欧还有点期待，会是什么难题。然后那行字让他浑身发冷。

作文题——我的爸爸。

“赛罗，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没见过‘爸爸’这种东西，不过我虽然没见过，但现在也过得不错。”小孩眨眨眼，看上去乖得要命。“这是不是说明，没有‘爸爸’这种东西也能好好生活？看来谁离了谁也不是不能过嘛。”

他一时噎住，想不出怎么回答更好。

“大家都有的东西，我就必须要有吗？”

“不是……不是必须的，你自己的想法也很重要。”

“说正事，我上一篇作文老师让我重写，说写想象中的‘爸爸’形象也行。”

“为什么要重写？”

雷欧点开数据板上文档，看了几行，朴实自然，挺好的啊？赛罗面对他的疑惑，示意他往下看。然后雷欧就看到了赛罗是怎么写这个“爸爸”病重不治，含泪托孤，交待他要好好生活。

雷欧觉得自己可能老了，现在的孩子怎么想的他真是不明白。

“我就加了一点虚构的成分，借鉴了一下优秀的文艺作品。”

赛罗右手食指和拇指比划了一个“一点”的手势。

“什么作品？”

“我同桌最爱看的深夜独播剧场，《白色生死恋》。”

“那就不奇怪了。”

“是啊，所以只好麻烦你一下了，我想用你的形象写这篇作文。”

“啊？那个，你真觉得我可以？”

雷欧惊喜非常，这算不算歪打正着？

赛罗点点头，“我觉得你这人很好，应该是干不出打小孩的事。”

7

“我就是知道。看见你第一眼我就能确定，你肯定是我爱人，这具身体的感觉不会骗人。”

赛罗刚起床就被这句突如其来的告白闪了一下，差点摔下二楼。他转身回屋，这个家是待不下去了，收拾东西出门躲几天。

刚把行李箱拖出来，他就被雷欧派来的皮古蒙喊下去吃早饭。

赛文吃得差不多了，捧着半杯橙汁慢悠悠往里嘬，和旁边的雷欧眉来眼去。赛罗坐在他对面，恨不得把两个眼灯抠出来放盘子里吃下去。火速吃完收拾了碗盘，跑去客厅避难。

“那我什么时候能遇见你？”

赛文把盘子送进洗碗机，转头问雷欧。他现在有些盼着自己再长快点了。

“要等你第二次去地球吧。”

“地球？我记得那里很远的，不过你在那里的话也不错，远一点也挺好，没人来打扰我们。”

雷欧不忍心戳破他美好幻想，确实“没人”，不过奇形怪状的怪兽和捣乱的倒是有很多。再想起当年的事情，雷欧几乎觉得有点不真实，现在他带那些小孩的时候，放示范录像，一时都认不出来那个和怪兽打得灰头土脸的家伙是自己。

那段时光真的算不上好，即使再怎么美化回忆，他也只能这么说。所有人都变成推石头的西西弗斯，而他们的石头只会越来越大，也没有允许他们失败的机会，失败一次，就有成千上万无辜市民的命去填那个窟窿。

但并非所有的事都是糟糕的，他想，和那些美好的人相遇就很好，救下了队长就很好，保护了地球上的生命就很好。大火烧过之后，他从焦黑的世界里挖到了小小的太阳，那是他到地球之后得到的最珍贵的东西。

雷欧在阳台上找到寻求平静的赛罗，笑着拍拍他肩。

“这阵子过下来，你觉得他怎么样？”

“呃、挺好的，就是有点傻——等等，是不是我在你们眼里也是这个傻德性？”

雷欧笑起来，“差不多，不过多少好一点。”

所以自己的父亲当年也是这样走过来的，从一个小混球成长起来，变得可靠又沉稳，谁能想到他当年也会咬着吸管和喜欢的人傻笑。

“再有几天应该就恢复过来了，你这几天不会再和他打起来了吧？”

“当然不会，现在我都有免疫力了，他再挑衅我也不气。”

毕竟受他那么多照顾，现在包容对方点也是应该的嘛，赛罗觉得自己真是成熟了不少。

“真的？”雷欧看着还挺惊喜。

“那能有假。本大爷心胸宽广，向来不和小屁孩计较。”

“那可太好了，你回去和他聊聊吧。”

他挂着那种掌控全局的笑容，怂恿赛罗进屋。等到对方进门十秒后，屋内传出一声怒吼。

“你对我的布丁做了什么！今天我可不会饶了你了，给我接招！”

8

“帮你们把窗帘拉上？”

这次出任务之前，趁屋子里另外两位在那腻歪，赛罗从门口贼兮兮探出头来问。

他两个爹同时扭头，在“晚节不保”和“物理封口”之间摇摆不定，最终看在父子情深，选择让对方赶紧滚蛋。

“不劳烦你了快出发吧！”

＝＝＝＝END＝＝＝＝

叨逼叨：

我就是想看七爷变成那种略带叛逆的小青年和大狮子谈恋爱，谁还没年轻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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