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同事和我的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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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依旧是那个十八线不入流的小记者。

今天到了我与医生约好的下一次采访时间。

自从那天在小区意外的会面之后，我就像是一个怀揣着巨大金银财宝的小童，时不时就要把宝贝倒出来细细琢磨一番，B君和医生，真的是我想象的那个样子吗？当年为了旧情人放下手术刀，如今两人相见，发现一切都是命运弄人，遂顺应自己的心意，重归旧好，破镜重圆？还是放下爱恨，一笑泯恩仇，从此相忘于江湖？我在脑子里已经为他们默默续写了一万字到十万字不等的各种情景的小作文，对于医生的印象也变得不同了起来，竟然还隐约有些期待今天的采访。按照约定的时间，我来到了医生给我提供的医院地址。

这医院也熟悉的很，前段时间，我还经常陪着一个小太阳一样的男孩一步一步地走到这里，去看望那个在他心目中顶顶重要的人。

“也不知道哥哥现在怎么样了。”

伴着医院的消毒水味儿，我找到了马上就要休息的医生。

医生见着我，倒是没有想象中的尴尬。我们面对面地又进行了一次亲切友好却又再正经不过的采访。

说不失望是假的，我还暗搓搓地想了很久在今天会不会有那个机会，再次听到一段狗血的爱恨情仇，但是金丝边眼镜下的深眸平静无波，反倒是对面的我始终静不下来。好不容易把需要的素材都补录完成，这段与医生的交集也该告一段落，我想，无论他与B君会怎样，我都不会是那个见证者了。

想着想着，反倒有些小伤感。

临走前，医生叫住了我。

“还有事吗？医生。”

他还是坐在桌后，表情、动作都和刚刚采访的时候没什么两样，开口的声音却有些喑哑。“B君，都和你说了？”

我愣在门前，手还放在门把手上，思索了一下那天晚上的记忆。

就在我愣神的时候，医生也没有管我，仍是自顾自地开口，“他......还好吗？”

医生摘下了眼镜，也没指望着我会回答出什么，拇指和食指捏了捏被镜架硌的有些红的鼻梁，缓缓开口。

“其实，从B君来到医院的时候，我一眼就看见他了。”他轻笑，“也是，那么高一个小伙子，杵在那里跟个电线杆儿似的，过路的病人都要看上几眼，谁能看不见他啊。但是我那时就有一种预感，他是我的。”

“那他......”

“我总要知道他的情况，毕竟......我们......”

我给了他一个“我懂”的眼神，轻佻的神态活像偷偷研究要把哪个姑娘送到男人床上的老鸨。

“他可能不知道，在那段时间里，只要他在我身边出现，我的注意力十有八九都是在他身上的。那时候的他特别可爱，随便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让他脸红心跳好半天，他还自以为装的很好，不知道他那扑通扑通的心跳隔了那么远我全都听见了。

“本来想着逗他一阵子就可以了，却不知道他还是死那么沉不住气，先跟我表了白。我还记得那天我刚要走出医院，就见着他在一旁冲我招手，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谁看见了都会知道这小子肯定憋着什么事儿呢，我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跟他去了医院后面的露天停车场。”

医生自始至终都很平静，仿佛现在在说的是别人的故事，详略得当，青涩的青年和他的稳重优秀的老师的映像在不疾不徐的叙述中鲜活起来。

年轻的实习生，装作毫不在意地跟他的心上人没话找话，突然眼前一亮，又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侧头说着前面那处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待心上人开口，就跑了过去，回来时手上多了一束包装精美的满天星，像是散碎的星子坠了一手，是爱情的模样。

“他这个人啊，单看外表，成熟稳重的跟个什么似的，但是其实他跟这四个字根本就不沾边，叛逆得很，说做什么就做什么，脾气上来了，八匹马都拉不走他。”说到这，医生的声音明显低了下来，“那天他主动联系我，是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主动联系我，我都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因为这通电话我期盼了好久，久到我都以为这是一场梦。我订好了他特别喜欢的那间咖啡厅，找人跟我调了班，想了好久要跟他说的话，连进入咖啡厅先迈哪只脚都想了一遍，可是他根本没想着要去见我。我想来想去，还是决定要见他一面，我以为那通电话至少是一个讯号，就在那天晚上去找了他......”

“那他......”我小心翼翼开口。

“还是那个样子，你走了之后就把我赶了回去。”医生无奈一笑，苦涩漫上嘴角。

我看着医生，头脑一热，一句话没经多想就说了出来，“为什么你还要留在这家医院？”

“因为想要守着他回来。”

敲门声突兀地把这诡异的平静打破，医生被一个紧急的病患叫走了，我留在他的办公室里，想等着他回来再跟他告别。

养着几盆绿植的房间所有物品都摆放整齐，我坐在椅子上，想着医生的最后一句话，思绪乱晃。

桌上摆着几张医生的照片，应该是和病人一起拍的吧，背景多是雪白的病房。照相的人也没什么技术，有几张光线不好人脸都有些模糊了，但是里面所有人都是笑着的。

那张熟悉的脸就这样猝不及防闯入我的视线。

阳光倾斜，照花了人的眼。

过了好久，似乎有人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抬起头，看见医生就站在我的对面，“怎么了？”说完他指指我的脸。

双眼隔了好一会儿才重新聚焦，我顺着医生的动作摸了摸脸，手上一片潮湿。

“你......这是......”

“我的同事和我的病人。”

“嗯。”也不知是谁的声音，那么嘶哑干裂，颤颤巍巍的从嗓子里挤出了一个音。

“小孩子挺好的，坚持了这么多年，最后......但好在是不用再受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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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深信，提前更新一定可以弥补一下字数明显缩水的第四章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