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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厚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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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依然很难过,比十年前那个站在走廊上脊背僵硬全身冰凉的严涵加一万倍的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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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涵高中毕业后就很少在人前提起这个人,掐手指算一算,他们大概有十年没见面了。这一遭异国重逢,就多少带了点雾里看花的味道。

严涵并不是什么长情的人,但这些人过了一遭他的心,他就必然会有点痕迹留下来。他做不到非常洒脱,但至少也可以笑面相迎,主动去打招呼。

这个人老得很快——又或者他们确实太久没见了。他现在大约45岁,应该是风华正茂的时候,然而头发白得厉害,远看如同扫上了一层厚雪。严涵心里多了些许酸楚,他邀男人去喝一杯。

这家酒店应该是很闻名,男人一家安置在这里,一半为了旅行,一半为了“看看国外旅馆什么样子”。严涵在心里估摸一下十年前中学老师的工资,不动声色地把男人往咖啡店引。

他眼神宛如凝着一泓清水,在灯火辉煌的宫殿般的大堂里亮得奇异。严涵垂眸解释,出差,不能喝酒。

男人笑着表示理解。他笑起来还像以前那个样子。明明就和十年前那个午后没什么不同。午睡坐班的男人搬把竹椅睡在教室后面,严涵起身去洗手间路过,一瞥过后就有百转千回。他那个时候长得真好,人有精神连眼神都透着孩子气。他的帽衫兜头盖着,眼镜也不摘就那么安稳地坐在那儿睡着了。他嘴角微微弯着,睫毛密密铺下来,为了这孩子般的睡颜,严涵混乱了这么多年的梦境。

严涵看着男人眼角铺开的细纹,他笑起来还如以往大方,但是再也不是十年前那个安稳地睡在竹椅上的男人了。他的十年像是自己的五十年,而自己心意摇乱的那几个月,又像是他们之间的十数年。

严涵突然就很高兴自己没有戳破任何东西——当然,换做当时那个状况,任何理智的人都会选择闭嘴塞目掩耳求得宁静。他终于能够平静地,从里到外熨妥地坐在这里——即使不是十年前那个风扇旋转着的旧教室,把那些细密的隐蔽的不可说的心事消化完全,就像是温度到了的催化反应,突然就加速结束了。

但他依然很难过,比十年前那个站在走廊上脊背僵硬全身冰凉的严涵加一万倍的难过。因为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十多岁时候侥幸产生的那一点点念头,被证明是完全错误的——他的心所能诞生和承担的爱意,并不足以冲破世俗的禁锢和眼光。他甚至不能接受会爱上这样一个人的自己。

他沉默地坐在那里,直到男人接到电话离开。

他们并没有说些什么,但是严涵突然就觉得有些东西结束了。就好比他们离开学校时并不觉得有什么,但几个月后浅浅地提一句大家再不会聚在一起了,心里突然沉了一下,像沼泽里踩不实又淹不死的慌张。然后后知后觉,我已经告别了自己生命中的某段时光。

严涵从绿叶璀璨阳光热烈的小城走了一路,终于在异国的昏暗灯光下干掉了这杯余味悠长的酒。他一路的风尘好似消失了,他没有旁的记忆。他括入脑袋里的画面终于只剩下那个夏天午后痴痴回望的少年和漫长湿热的异国雨后惊异的相遇。是蝉鸣或者惹人厌的苍蝇,是十五岁还是十六岁,为此考砸的是期中还是期末,曾经惊醒的是午夜还是梦里,都没有那么沉重虚幻了,他只是个坐在一杯咖啡面前表情空白的异乡人。

他放下杯子,心里悄悄冒出一个念头。

是个礼物。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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