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放一场烟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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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一甩了甩酸胀的胳膊,从渔船上跳了下来。
他在海边晃荡了一会儿,捡了几枚指甲盖大小的贝壳放在上衣的兜里,又坐在离海最近的那块礁石上看了一场落日,头发和衣服被海水打湿,又被太阳晒干,才在夜幕降临时往岸上走。
李先生就坐在他门口的台阶上,屋里的灯没开,但是陈一的视力很好,他是靠这个吃饭的,远远就可以看见李先生擦了擦眼镜,又戴好。
他看见他便起身,朝他走过来。陈一的脚像生了根,又像无处生根,想转身跑,又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于是就像一个雕塑一样站在那。
李先生想要拉他的手,又被他一个侧身躲过,那只手支棱在半空中,陈一一低头,发上的几滴海水还是汗水,好像不堪重负一样进了眼睛,辣得生疼。
周围寂寥无人,这样安静的时刻,他听见李先生笑了一声,远一点的渔村有刀在砧板上发出碰碰碰的声音,再远一点是海浪拍打在礁石和渔船上的闷声,带着毁灭的气势……
他突然抬起头,李先生就看着这条沉默的鱼,脸上还带着温和的笑意,好像笃定他不会不来一样。
陈一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在触及手心的粗茧时候磨了磨。半晌,他闷不做声地往那间小木屋走去,李先生跟在他后面,他的影子完全盖住了陈一的影子。
灯亮了一瞬,又灭了,少年细微的呜咽声在潮湿的海风中挥发……
一个小时以后,李先生出了那间黑暗狭小的木屋,身上穿的白背心染上一点不明显的血渍。
又过了半个小时,床上躺着的少年起身把地上的衣服捡起来穿上,又脱下,将衣服倒置在窗沿上,一些破碎的贝壳细片从倒着的衣服口袋漏了出来,刚刚这些东西扎得他很不舒服。
陈一在昏暗的屋子里摸索了一会儿,窗户上挂着的灯泡又亮了起来,他又拿来胶水,从床底摸出一个铁盒子,里面装着一些漂亮的贝壳还有一个MP3。
窗外边突然又蹿出来个黑小子,陈一低着头,仔细寻找轮廓相接的碎片。
雷子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就是李先生先前坐的地方,就在窗户旁边,这间屋子太小了。
雷子问他:“李先生又帮你‘补习’了吗?”
过了一会,没有得到回应,雷子又自顾自地说:“我忘了你是个哑巴。”好像这句话给了双方一个台阶下,他觉得很满意。
又说:“到时候李先生接你走的时候也带上我,好歹你能去城里也有我一份功劳!”
陈一依旧没有抬头,他皱起眉头手不停歇地拼着那堆破烂。
雷子侧身看了他一眼,又转过身看向远处的海平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蓦地有了火气,起身一把将那些拼好的没拼好的碎片掀到地上,这下真的拼不好了。
陈一终于肯抬头,一双黑沉沉的眼睛平静又沉默地看着他。
雷子想起最初见面时陈一腼腆的笑,和那双黑亮的眼睛,好像才终于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他匆匆从口袋里掏出一盒药放在窗沿上,头也不回地跑回远处的渔村。
陈一把那盒药也收在了铁盒子里,又拿出里面的MP3,李先生第一次见面时送给他的,里面原本有很多歌,他很喜欢听,但是海边太潮了,不仅铁盒子生了锈,好像MP3里面也被海风腐蚀了一样,到最后也只剩一首歌能听。
他也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一抬头,远处就是大海,无边无际。耳机里是温柔的旋律,听不懂也唱不出的歌词。
“……
你在我梦中将我深拥
你是黑暗中我的曙光,我的希望
也是抚平我悲痛的快乐”
黎明到来,与大海一同,抚平他的疼痛。
第二天傍晚,李先生又来了,那个铁盒子就摆在昨天他坐的地方,他忽然有些钝痛和不安,后来雷子也坐在他的旁边,从傍晚坐到黎明。
这次黎明没能抚平任何人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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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失眠写的。
歌词引用歌曲:in lov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