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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瞬永恒(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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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颗永恒的星星。被我找到了。”他说。

-----正文-----

结束了手头的工作,已经九点多了。

我活动了一下酸涩的颈椎,伸了个懒腰。桌上的手机嗡嗡作响。

是陆景和发来的消息。

【陆景和:姐姐,你快结束了吗?】

拿起手机,我走到窗口,看到陆景和的车正熄火停在楼下。

……

这样的状态其实已经持续了一周多了。

临省最近频繁发生不明原因人口失踪案,失踪者几乎都是20-30岁的白领女性,并且大多是在下班路上遇害的。左律师怀疑这起连锁案件与NXX有关,因此向翟星姐申请出差调查。

失踪案被曝光的第二天,陆景和打来电话。

陆景和:“姐姐,最近好像不怎么太平。”

陆景和:“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不是每天都一个人回家?”

陆景和:“正好,之前你帮我调查黄老师的案子,我还没有想好怎么感谢你。不如就让我每天接你下班吧?”

陆景和:“你都帮了我那么多回了,我这么做也没什么。姐姐,我这也是在担心你的安全。我可不想下次被人陷害的时候,没有人帮我辩护了。”

陆景和:“你不要再推脱了,就这么说定了。每天下班的时候我去接你,你结束工作以后给我发消息就行。好了,我不打扰你工作了。我们今晚见。”

全程几乎没有我说话的余地,他擅自打来擅自决定又擅自挂了电话。

……这到底是个什么品种的总裁,每天就这么闲吗?

我叹了口气,给他回了消息。

【我:嗯,结束了,你稍等,我马上下去。】

我回到座位,正准备关电脑,手机又收到了一条消息。

【陆景和:先等等。】

【陆景和:姐姐,你……】

【陆景和:你能陪我一会吗?】

接着传来一阵敲门声。

我抬头,看见陆景和站在透明玻璃门外,向我招手。

“你怎么……上来也不跟我说一声啊……”我小跑过去给他开门。

“这不是怕我太英俊潇洒了,坐在你旁边影响你工作嘛。”陆景和眨眨眼,随即看出了我想要说出的话,连忙先下口为强,“千万别不要说你不会被我影响,这对风华正茂的成功青年男士可是一种锥心般的伤害。”

……贫得没一句正型。

我打开门,却蓦地一怔——他身上有股淡淡的酒味。

“你喝酒了?”我问。

“……就喝了一点。”他呆了一下,没想到我会发现似的,“别这么看着我,这次车是司机开的,我可没酒驾。”

我心生疑惑。凑近一看才发现,陆景和顶着勉强故作轻松,脸上写满了疲惫。

“你怎么了?最近很累吗?”我说,“我这几天有点忙,可能都要加班。你其实不用勉强来接我,我……我跟程澄说一声,让她等我一起走就行了。”

“没事儿,不打紧。”陆景和摆摆手,“都说了是为了感谢你,那总得有点诚意吧。本来案子的频发时间就是夜里,越晚我就越应该来接。”

他笑了一下:“再说了,接了几天就不接了算怎么回事儿啊,这要传出去,我女朋友都找不着了。”

我皱着眉,刚想再说几句,陆景和又开口了。

“不说这些了,姐姐,你工作是不是结束了?能……陪我说会儿话吗?”他眉毛眼睛都耷拉下来,俨然一只委屈又无害的小动物,“就一会会儿。”

我仔细用目光扫‎‍射‍‌了‎‌‍‌他半分钟,才无奈地点头。

看样子,陆景和好像不太想呆在屋里,我思考了一会儿,想到了一个地方。

我拉着陆景和到办公楼的最顶层,推开天台的门,初夏的风带着一点凉意涌入肺腑,我们顿时被笼罩在辽阔的夜幕之下。

周边高楼林立,灯火辉煌。

向下看去,是盈盈流动的光点,像是这座城市奔腾不息的脉搏。

陆景和睁大了眼睛:“原来这儿还有这种地方啊。”

“嘘——”我竖起一根食指放在唇边,“我偶然发现的,你可不要跟别人说哦。”

“有一次我心情不太好,自己一个人坐着电梯上了最顶层。没想到天台门是虚掩的,一推就开。”我趴在天台边缘的栏杆上,“从那以后,我经常来这个地方。压力大的时候、查案子没有头绪的时候、被委托人骂的时候。因为楼层很高,晚上来这的时候,会看到很多星星,你跟它们说话,它们一闪一闪的,好像在点头认真听。啊,不过今天阴天,看不到星星,有点可惜……”

“不过,你可以跟我说。”我小声补充。

陆景和走到我身边,手也搭在栏杆上,看向非常遥远的地方。

他在晚风中开口:“前几天在学校的中外美术史课上,老师问了我们一个问题。你可能听过这个问题,姐姐。”陆景和看向我,“如果你在逛博物馆的时候,碰到大火,离你最近的有一副名画和一只猫,时间紧迫,只能救一个,你会选择救哪个?”

我一愣,我确实看过这个问题。

前一阵子某个辩论综艺以这个问题为辩题,引起了一场多方讨论的轩然‍‌‍大‍‌‎‍‌波‌‍‍‌。

我只稍稍一想就觉得头疼欲裂、两方观点难舍难分,只好快刀斩乱麻,罕见地顺从了直觉。

“……我会救猫。”我回答。

“那你觉得我会选什么呢?”陆景和问。

我想了一会,陆景和的话,应该会选……

“你觉得我会选画,对吗?”他问。

我点点头。

“是啊,选画。作为一名艺术生、一位艺术爱好者、半个画家,在中外美术史课上,任谁看都觉得选画是个理所应当、绝对标准的答案。”他看向前方,刘海被风微微掀起,“你猜的没错,我也确实选了画。”

“当时我的选择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他说,“在必朽的生命和不朽的艺术的选择题里,我是无条件倾向于后者的。”

我安静听着。

“当我在博物馆或是美术馆欣赏一幅画的时候,它对我来说不仅仅是一幅画。它是一颗压缩过的时间胶囊。就像我们在读先人前辈的小说与散文,这些文学作品让我们的生命不断延伸,我们在这些故事中不断经历不同的人生,仿佛可以跨越时间与之对话。画对我来说,也是这样的。”

陆景和沉默了一会儿。

“今天下午我在家,无意间翻到了之前黄老师留下的研究手记。”他说,“那件事过去了那么久,我还是会想起黄老师。”

“他的情绪,到了病症晚期,已经变得十分不稳定,却还是会坚持创作。很多次,创作出手稿,就会马上销毁,然后再次投入。这样往复循环。”

陆景和仰着头,我有种错觉,他几乎要被黑夜吞没了。

“很多时候我在想,究竟是为什么呢。或许生命本来就是脆弱又易逝的,死亡的引线早在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埋好,我们所存在的每一秒,其实都是丧钟的倒计时。所以人类才会拼命地保存和留下什么,企图证明什么是不朽的,企图用有限的生命,触摸到一点永恒。”

“可是一场火可以烧毁圆明园、巴黎圣母院,人类信奉的文明好像也是这么脆弱的。那什么是永恒的呢?星空与道德律?对道德的敬畏好像并不是人人都有的,而星空……”他眯着眼,看着阴沉的天空,“似乎也不是全年无歇的。”

接着,陆景和陷入了沉默。我也抬着头,久久无法回神。

大约在45.4亿年前,地球开始形成。3800百万年前,地球上有生命出现。距今约170万年前,人类的祖先元谋人开始活动。

人类的文明从起源至今,不过几千年的历史,于漫漫时间长河,也只是朝生暮死的蜉蝣。

蜉蝣对于永恒的概念是什么样的呢。

这时,陆景和突然伸手摸了摸我的头,把我拽回现实。

他说:“抱歉,讲了一些很无聊的话……谢谢你听我讲这么多,不要放在心上。”

我看着他如释重负的表情,突然想到了什么。

我忙不迭对他说:“你在这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话音未落,我离开天台,冲进了楼梯,直奔忒弥斯的杂货仓库。

杂货仓库里有一些陈年的案卷,多余的桌椅,还有……

“还有一些团建的遗迹……”我伸手在一个箱子里掏着什么。

不对啊,我记得在这有的,上次过节剩下的,应该放在这儿了啊……

突然,手触摸到一个熟悉的粗糙质感。

“找到了!”我惊呼。

我使劲从夹缝中扯出,拿出手机电筒——是上次过节留下的一把烟花棒。

我从里面挑了两根没怎么受潮的,又去我司非著名大烟鬼的工位上顺了个打火机,回到天台。

远远看到陆景和还靠在刚才的位置,我把烟花棒和打火机藏在身后,大声冲他喊。

“陆景和!你先把眼睛闭上!”

他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听话地把眼睛闭上了,对我做了个OK的手势。

我小跑到他面前,用一只空闲的手在他面前晃了半天,确认他确实闭眼了,才拿出一根烟花棒,用打火机点燃。

烟花棒瞬间迸发出耀眼的火花。

“好啦。”我笑眯眯地说,“可以睁眼啦。”

陆景和睁开眼,看着眼前的迷你小花火,反应了一会儿,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你出去一趟,就是为了拿这个?”

“对啊!给,拿着。”我把手中这根烟花棒塞到陆景和手里,又拿出另一根未点燃的,轻轻靠过去。

不一会儿,就有了双倍的小烟花。

我看着眼前燃烧的光芒,缓缓开口:“程澄,你知道吧?就是那个在忒弥斯跟我关系很好的女生。她特别喜欢追星,但对每个时间都不长,总是会换。经常是,现在还喊着‘我永远都喜欢你!’,然后不出一个月,就又跟其他人坠入爱河。我曾经调侃她,‘你的永远就值一个月啊?’,结果你猜她怎么回答?”我忍不住笑出声。

“她回答说,我说‘我永远爱他’不是指我十年、二十年、五十年之后还会爱他。而是指我现在这一刻对他的爱让我有勇气说‘永远’ 。”

陆景和笑了起来,看样子也被程澄的逻辑打败了。

“我愿称之为‘永恒相对论’。”我说,“其实。本来就没有什么绝对的永恒。《三体》的最后,整个太阳系变成了二维世界里的一幅画,被磨损的石碑成了仅存的人类文明。如果这就是永恒,那永恒的本质是消逝和虚无。”

“人类所谈论的‘永恒’,大多只是一个美好的寄托。一种在人有限生命的基础上,对于长久事物的憧憬。”

“既然永恒可以是一生、一个月,那它为什么不能是一瞬呢?”

我们不约而同地沉默良久。

“本来今天想带你来看星星,没想到阴天了。”我有些失落,“只能赔给你一颗短暂燃烧的星星了……”

“不,不是的。”

听到陆景和的话,我抬头,发现他正定定地看着我。

四处飞溅的火花映在他的眼中,光彩夺目。

“是一颗永恒的星星。被我找到了。”他说。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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