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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贺淮说:“他们让我杀了你。”

贺淮没看见药炉,但屋子里的苦味更重了些,孟林秋大概是刚刚服过药,他的身体这些天越来越不好了,贺淮叹息,觉得最近还是别带孟林秋出去吹风了。

孟林秋本来快要睡了,现在“哦”了一声,以示听到,贺淮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又很快收回。

“孟林秋,”贺淮说,“你就不能回来吗?”

他又说:“我答应了迟阁老,三天内给他一个答复。”

“你把迟伏岳提了吗?这人有栋梁才,但家宅不宁,你看好度。”

孟林秋答非所为,贺淮缓缓吐出一口气,告诫自己不要被孟林秋带跑。

“我想三天后告诉他,你愿意回来。”

“哈,”孟林秋笑了,“回去?去哪?贺淮,你以为我回去了就天下太平了,别傻了,你我从头到尾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孟林秋字字诛心:“你可以继续拖,我无所谓。”

他第一次说:我无所谓。

把天下看得比自己还重的孟林秋,也能说出来无所谓了吗?

这本来该是令人开心的事,贺淮不知道为什么心更沉了,他说:“我不是这个意思……那……你愿意当我的皇后吗?”

这回孟林秋甚至没有说话。

他甚至什么也不用说,贺淮就仿佛知道了孟林秋温凉的声音嘲讽地说:“荒唐。”

“他们都不敢违逆我,”贺淮低声,“你可以做我的皇后。”

孟林秋以为自己会生气,可并没有,他只是如此清晰地意识如今的荒谬局面,他甚至想笑,不知道从何想起,更不知道为什么会变做这模样。

他想起被贺皋行种下的柳,想起自己折断的新鲜柳枝,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很久没有梦见贺皋行了。

他已经不敢面对故人。

贺淮还在急切地说些什么,孟林秋已经听不清楚,他觉得自己脑袋钝钝的,不知道今夕何夕,有人快步走近,孟林秋模模糊糊地仿佛看见了贺皋行。

他看着那张脸,多么相似啊,不大清醒的头脑分辨不出来那么多,他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青年,身旁是说好执手百年的爱人。

他自然的环住对面人的脖颈,近乎撒娇地说:“九郎。”

那如冰的声音忽然沉了下去,变成黏糊的泉水,贺淮动也不敢动,觉得自己偷来了一场美梦。

他的心上人大概是病了,贺淮也知道,但这样的孟林秋让他舍不得放开,如何放开啊,孟林秋从来没有展露出来过这一面。

这一刻他的确有种奇异的快感,不是来自满足,而是来自摧毁。

孟林秋冰冷的嗓音在脑海里浮现:你不爱我,你只是爱摧毁和征服压在你头顶七年的大山而已。

贺淮心想:孟林秋你又凭什么这样子认为呢。

孟林秋忽然放开了他,开始大笑,边笑边带泪,孟林秋终于开口了,他说:“九郎啊,我不敢见你了。”

他这样说着,跌跌撞撞就要起身避开,贺淮把他揽住,果然孟林秋额头滚烫,孟林秋应该是高烧,贺淮应该放下他,召来太医,但贺淮感觉自己浑身僵硬。

他知道孟林秋深爱贺皋行,可这样的孟林秋,已经不愿意见贺皋行了。

其实哪怕是贺淮做过最美的梦,也不敢想孟林秋百年之后会在黄泉等自己。

贺淮把孟林秋放在榻上,看孟林秋闹够了睡去,准备离开时袖子里的话却不小心掉出来,贺淮去拾,一只手抢先一步拿走,两下撕碎。

是孟林秋。

他把那幅画一点点撕碎,惨白毫无血色的脸上依然没有表情:“没有意义的东西,陛下不用留着。”

“我教出来一个暴君。”

贺淮忽然惶惑,这是他爱的孟林秋吗,他真的做对了吗?他在一瞬间甚至真的不知道,到底自己是一片真心,还是如同孟林秋所说的,只是对权力的征服欲而已。

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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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三四天,贺淮都没有来。

孟林秋觉得挺好,又有点担心贺淮搞其余幺蛾子,又过了几天,贺淮终于来了。

他看起来很疲惫,也不知道做了什么,走到孟林秋身边久久凝视孟林秋,开口:“我会做一个一个明君的。”

这样没头没脑的话,孟林秋听懂了,脸色终于露出来一点笑意,贺淮继续说:“你说的对,我也许……”这话说得很艰难,但还是说出来了,“只是想摆脱少年时的阴影罢了。”

袖口滑落,小小匣子盛着酒液。

这回是真的了。

孟林秋微笑颔首,说:“我信你,这样我就安心了……你长大啦。”

他还是无法信任贺淮,最后下了一重保障,他要贺淮让他安心。

贺淮没有说话,他留恋地看向孟林秋,看孟林秋饮酒,微笑永别。

他去找他的贺皋行了。

————————————

长宁九年的冬天,贺淮终于决定立后。

他央了自己姑母,现存唯一的大长公主帮自己挑选,那天他提前来了公主府,躲在屏风后面等见未来可能成为自己妻子的女孩儿们。

还没等大部队来,几个小娘子先来一步,其中一个着粉红袄裙的姑娘,隔着屏风看不清脸,声音却让贺淮心动。

贺淮问长公主:“那是谁家的女孩子?”

“忠勇侯林家的第三女,”大长公主笑,看出贺淮的意思,“是个聪慧的好姑娘。”

贺淮心里一动,说:“那就她吧。”

林皇后入主中宫的第二年,诞太子。

贺淮这时候已经脱去所有稚气,这几年间他愈发深沉,就算是朝廷上的老大臣也不敢随意揣摩君心,但一并脱去的是少年时候的狂气,他延续了文宗皇帝的善政,手段比起贺皋行又多了几分缜密冷酷,可想而知,这会是一个盛世。

第三年,林皇后诞皇长女。

后位稳固,就有人开始上书请皇帝广开后宫,贺淮无可无不可,但考虑太子还小,就说:“再等等。”

又过了三四年,又有人上书,贺淮应允,本来这只是皇后的事,贺淮心血来潮,也要去看看。

结果看着一群莺莺燕燕,许久没出现过的烦躁忽然出现,皇帝这些年忙碌国事,很少为个人琐事烦心,皱眉,最后说:“算了。”

到底也不知道为什么。

晚上贺淮照理去坤宁宫,皇后因他不开后宫,又是感激又是愧疚,要皇后看来,她和皇帝也就是君臣,君心难测,谁知道帝王居然也还有一丝真心。

她帮皇帝取下衣裳,笑着说:“您来啦。”那声音温凉如冰,又反复破冰的溪水,贺淮一下子顿住,忽然懂了自己为什么会觉得熟悉。

他忽然觉得恐惧:难道这么多年了,我还是当年那个孩子吗?少年时仓促的情爱皇帝早就不愿想起,在繁忙的国事里他最终相信了昔日老师的话。

当年只是没长大,选了错误方式对抗摄政权臣。

他不能不信,他亲眼看着孟林秋从微笑变成面容扭曲,身躯从温热变成冰凉,如果这不是最合适的告别,要贺淮如何自处。

皇后还在担忧地看着贺淮,皇帝缓缓笑了,他说:“带朕去看看大郎吧,朕……大郎也要做个好皇帝啊。”

他轻轻地说:“这大周,朕只愿江山永固,国祚绵长。”

终其一生,长宁皇帝都是个标准的完美皇帝,他在位五十余年,海晏河清,诛权臣,立新法,强硬果决但爱民如子,一生传奇,算是大周朝第一圣君。

民间的传闻里,少时辅佐他的摄政权臣和他父皇似乎有一段风流韵事,贺淮杀权臣是否于此有关,一直是众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史书上不会记载更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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