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你是百万碎片

-----正文-----

黄志雄从没觉得自己的直板手机这么有存在感过，他一路把那个古董一样的非智能机拿在手里摩挲又摩挲，不敢打开，又不想收起来，就这么挨到了广播通告：“尊敬的各位旅客，我们已经到达北城，现在时间……”

回家了。

上次经历这样的场景还是黄志雄一个人从马赛回来，彼时他刚和周阿雨办了离婚手续，整个人狼狈不堪，只想了结一切然后落叶归根回来等死。他没有同行人，并且他那副阴沉沉的样子也足够凶煞，怕是连鬼都懒得沾他。

但是这次不同。他在忐忑。期待着什么，又害怕着什么。邻座的是和黄志雄一起从南疆回来的志愿者，年轻人们嘁嘁喳喳地交换着终于回家的兴奋，只有他在默默咀嚼近乡情怯的心情。

应该把手机打开，黄志雄想，至少要让奈知道自己已经平安到家了，小孩一定在惦念自己。不是为了给某些人打电话。才不是。

黄志雄没有什么行李，一大一小两个随身背包便是全部。但是他的家门钥匙却不在身上，他拿它们打了个赌。在弄岛的时候，黄志雄把它们塞进蕴蕴的小挎包里。这个挽留太沉重了，他甚至不敢当面把钥匙放到郝晨的手里，去看郝晨到底是收下还是拒绝，但是即便如此，现在也无可避免地到了面对回应的时刻。

黄志雄想起他第一次见到郝晨的情景，那天他喝大了，记忆不是很清晰，但也不至于完全不知道前因后果。按理说，当一个人对伤痛的承受能力饱和以后，就没有办法再体会更多情感了，但是他强烈地感觉到眼前这个人的悲伤，藏在他平和外表后面的无能为力。按理说，泥菩萨过河自身都难保了，是不会对卷入别人的困境感兴趣的，可偏偏郝晨对他伸出了手。周阿雨费的功夫当然要比这要多得多得多，多到黄志雄觉得自己还是这样一蹶不振可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王八蛋。可是人生里有些东西就是不讲道理的，如同战争对生命的倾轧无处讨价还价，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爱、付出甚至奉献也是无法对等交换的。就是一件一件事情的堆积之下黄志雄突然醒了，而恰好这个时候郝晨出现了，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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