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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好平日看严了,不许朱见濬出门半步,生怕他再出点儿什么事。
那边儿太子形势越发危急,连皇上有空都会去看上一会儿,万不能让这孩子跑出去触了皇上霉头,一个会对兄弟同胞子弟动手的人,是不值得期待的。
万贞儿知晓自己有这样的心思简直是大逆不道,可是她一直陪着朱见濬,自然事事都为朱见濬着想,因此难免会觉得皇上太过分了。
她旁日里步步不离朱见濬,直至太子朱见济去世,她都不曾让朱见濬出现在那里过。
她才不管宫人说什么闲话,只要这孩子平平安安就好。
这日子过得越发平静,纵然偶有衣食短缺之时,也不算什么大事,不止细提。
两人便在这小宫殿中相依为命。
这宫殿里其他人因为朱见濬中毒的缘故被杖杀了,随后又因太子朱见济暴病,新皇有意无意的忽视下,宫中一直未派人手来,导致这宫中竟只有她与朱见濬二人。
此事,太后也是知道的,只是不知为何,太后竟也不闻不问。
宫中恩情如纸薄。
万贞儿早就知道这一点,所以她并不做那些多余的事。
她性格中的坚韧,让她不说一个苦字,独立照顾朱见濬一人。
许是如此,因一同度过这段相依为命的生活,她成了朱见濬永远割舍不下的人。
她是他漫长生活中的一场修行,最初遇见,后来相伴,便无法割舍。
那一场情缘刻入骨中,无法剔除挖去,只好印在上面,成为细细密密的记忆。
无法割舍的记忆。
时至公元1457年,景泰八年,正月十七,景泰八年(1457年)正月,明代宗朱祁钰病重,大臣石亨、徐有贞等人撞开南宫大门,迎明英宗朱祁镇复位。
明英宗朱祁镇复位,废朱祁钰为郕王,是年改元天顺,朱见濬改名朱见深,并重立为皇太子,迁东宫,赏奴仆若干。
朱祁镇复辟后,朝堂中事样样得处理,闲暇之余,也不忘将教导太子之事分发下去。
朱见深因过了五载近乎幽禁的生活,整个人的脾气越发古怪,平日里性格阴沉得很。
皇上还未安排老师教导时,他便坐在那里看万贞儿绣花,一坐便是一天。
万贞儿倒不觉得有异,当初在小宫殿没有玩闹的器物,他便是如此做的。
这几年下来,她已经习惯了。
这样的日子倒也没过几天,只因皇上已为他安排了老师教导治国之道,他自然无暇再如从前般亦步亦趋的跟着万贞儿。
万贞儿得知他终于有老师教导时,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
她惯来以为,一国之君怎能不读书识字。
如今他读书识字了,虽有些晚,却也聊胜于无。
她心甚慰,却也免不了东想西想些有的没的。
犹记得,多年前,太后曾允诺了她,过两年会给她指门亲事,谁知兜兜转转那么久,竟已过去七八年时光。
她如今年岁已大,杜箴言又另娶。
她还能嫁给谁呢?嫁给谁她也不觉得欢喜。
这门亲事便也成了无用的空话。
只是……
她暗暗忖度着,或许,或许,她可以借此出宫去。
这宫中,她待了二十多年,见过太多太多东西,无趣到让她不愿再继续下去。
想到这里,她看了看时辰,离太子回宫还早,她正好去看看原来的老主子,顺带试试口风。
至了太后宫殿,门口已不是寄语姑姑,而是另一个姑姑,明明寄语姑姑才是太后的心腹,惯常伺候太后,但凡寄语姑姑只要不生病起不来床,都绝不会让旁人来伺候太后。
如此看来,寄语姑姑若不是病情颇重,便是亡故了。
而伺候太后的宫女又换过了一茬。
这般看来,倒真有了种物是人非事事休之感。
万贞儿虽心中有些诧异,却也明白,这是宫中常景,是以,她连一个字都不曾多说。
门口的姑姑见她来了,认得她是太子身边的人,便笑着问来由。
万贞儿行礼后,方才说出自己的心事——她想见见太后。
恰逢太后还未入睡,闻得她的请求,自然颌首同意。
她进屋,见太后只是一身常服,并有些清雅淡然的意味,太后见她来,只闲话家常道:“太子最近好么。”
她答:“好着哩,太子近来长身体,饭量见长,我怕他吃坏肚子难受,不敢让他吃多。”
太后笑道:“你这人我一贯是放心的,你事事妥帖谨慎,有你在太子身边,我便不用太过担心。”
她只笑了笑,道:“太后取笑了,也是太子洪福齐天,所以才不会有事,我一小小宫女侍婢难道还有天大的本事么?”
太后只听她最后一句,便眼皮子跳跳,反问道:“你的意思是,你想出宫。”
也不知太后在眨眼的时间里想到了什么,竟会问出这样的话,偏偏她还说对了。
由此可见太后的恐怖之处,虽表面和蔼可亲,其实心思深沉,只需片刻之语,便可看透人的心思,也不怪她活这么久,活成了太后。
万贞儿没有说话。
她是默认了。
太后问:“太子对你不好吗?”
“好。”
“那便是我对你不好了?”
万贞儿苦涩的笑了笑:“太后与太子殿下对我都是极好的,只是我这样的性子不适合在宫中生活,如今在宫中生活二十余年,已到极致后,太后曾言要与我说一门亲事。奴婢现在不愿意要这门亲事,只求太后能够放奴婢出宫。”
话至最后,已是卑贱,卑贱至极,只为达到目的。
太后沉吟片刻,道:“纵然哀家愿意放你出宫,太子也未必愿意。哀家不愿意,因为这点小事让太子感到不开心。”
既是公事,言论之间便得公事公办了。
闲谈之时,孙太后常称我字,一旦涉及公事,孙太后便言哀家二字,万贞儿久在太后身边伺候,自是知道这一点的。
她摇头道:“奴婢伺候太子已有七八年,太子一直与妇人生活在一起,难免会有妇人之见,太子要继承大统,又怎能有妇人之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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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觉得,活在宫里的女人,能活下来的都聪明,不聪明的早死了。
朱见深对万贞儿是有移情的吧,小时候,和自己相依为命的就只有她,那么,不论谁说她不好,他都不会信。
因为,他只有她了。
而一个人,能陪一个被废弃的孩子,心甘情愿的过好些年不好的生活,还能让那个孩子惦记她的好。
她不会是个坏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