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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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会变的。
从前那双黑色期盼得到祝烬的眼神,已然变成一双阴翳凶狠的利爪。狠狠勾着祝烬,让祝烬被压迫,被强迫。
祝烬猛地闭上眼,颤抖着发声:“陆苍……你怎么变这样了?”
他其实想问,你那天为什么不回来陪我,为什么一声不吭就离开。不是不走吗,不是说好永远陪我的吗?
大山隔开城市的喧嚣,祝烬读了这么久的书,离开家乡那么多年,在灯红酒绿的繁华之城,仍是一如初见的模样。
陆苍懊恼于自己最后被扣在城市,被送出国,他那一年的时光,很多时候他想起来,都像是一场黄粱美梦。可祝烬没接过他的电话,他牢牢记住的电话号码,最终在日复一日的琐事中忘却。
那一年的陆苍也只是一场幻象,无论是于祝烬,还是于陆苍自己而言。
可祝烬现在就在他眼前,他忘了从前他是怎么和祝烬交谈的,怎么和祝烬相处的,他们之间的事模糊极了,陆苍只记住了祝烬的笑颜,祝烬的名字,祝烬在他身下说爱他的模样。
可心脏再也不会为一个见不到的人跳动了。他总是在梦里,在某个偶然冒出来,告诉陆苍,我是祝烬,我爱你,泪流满面,悲哀至极,陆苍习惯了,起初也哭,吵着闹着要找祝烬,可祝烬的电话,他再也想不起来了,他连那小镇的名字,去祝烬家的路,都不再记得。
他用大把的时光,去结识更多的人,去爱更多的人,去把自己变成他们圈子里一致的纨绔子弟。这样不用操心很多事,不用被感情困住。
祝烬的爱,早就在几年前就变得无足轻重。
“变怎样?”陆苍朝对面街道招了招手,他嘴角的烟呛得祝烬往后缩了几步,他以为祝烬要跑,又伸手拽住了祝烬的衣服,倨傲地眼神俯视祝烬,“我们从前什么样?祝烬哥哥,你教教我。”
他对过去的印象已经淡得要命了,可见到了祝烬,那些尘封的,被遗忘在脑海深处的记忆开始渐渐复苏。
“忘了……?”祝烬不可置信。
这样子,那六年就是一场笑话,就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连陆苍的样,也好像是他臆想出来的。
陆苍弹了弹烟灰,笑:“比你重要的事情多了去了,时间太久了,不重要的事情自然就忘了。”
陆苍大可编个谎言,说那些狗血剧里的情节,车祸失忆,选择性失忆,忘记的,是最爱的人。
多好啊,多浪漫啊。
可他连慌都懒得扯了,祝烬帮他想好的借口,变成一根根毒刺,扎在祝烬心口。
就是忘了,就是不要你了,就是把你当笑话,就是……你一厢情愿。
“你放开我……”祝烬推在陆苍手臂上的手要碎了,连整个人都要被这些轻蔑随意的话踩碎了,“放开我……”
他垂着头,眼里的泪一直在打转,他承认,他在感情上懦弱得要死,医生要他无坚不摧,可他只有一颗本就不健康,还被蹂躏的脆弱心脏。
陆苍觉得祝烬现在很可怜,可怜到他很喜欢,他想起了不久前在某间包厢,一个同样颤抖着被人推到他面前的mb ,他和一群人冷眼旁观,等着那可怜的为生活所迫的人,在众目睽睽下脱光衣服,扭腰讨好。
一个人的尊严被迫放下时,那副挣扎可悲的样,是悲剧最浪漫极致的美。这是陆苍变态的审美观,可把人把玩于股掌之间,正是一众富家子弟最爱并且永不过时的乐趣。
“不放,除非……你陪我做爱。我忘了……小村夏天的味道了,祝烬,你会答应我的,不是吗?”
“不……不是!都忘了……”祝烬尽力压制哭腔,牙龈被紧紧咬合的牙齿刺激得发酸发苦,他抬起红得要命的眼,失望地看着陆苍,“你把我也忘了吧,我不敢奢求你这毫无价值的记忆,我永远都不需要你再记得,最好像我们这六年的关系一样,老死不相往来,最好了。”
祝烬狠狠甩开陆苍的手,朝着人头攒动的街道发了疯似地奔跑。
这不是他爱的陆苍,不是十八岁的陆苍,他是二十四岁的陆苍,一个坏人,一个彻头彻底的混蛋。
又或者,陆苍从来都是这样,从前就是花言巧语,油嘴滑舌,使一些糊弄傻子的招数罢了。
祝烬,就是那个滑稽的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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