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感觉有些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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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易心思敏感,在丘野云向他表白之前,就有几分察觉到对方言行上对他表示出的好感。
徐易很知好歹,他缺爱,有人以真情爱慕着他,他会是第一个劝自己试着接受对方的人,之所以躲避作为回应,是因为他那时身心就已经开始腐朽了。
徐易不知道自己在丘野云心中的形象有多正向,还有些好奇丘野云那么张扬的一个人为什么会对他抱有好感。
他记忆中的丘野云从不缺人喜欢。
丘野云大他一届,初中时他们同校,丘野云长得好,痞坏且酷,走在校园里自带焦点,是洋溢的青春里最受追捧那款。直到那货毕业,都还有小姑娘向徐易打听丘野云的近况。
不过在徐易的记忆中,丘野云没有与谁交往过。
现在的丘野云跟他说着喜欢,每天带着热忱的追求与他寻求交往。
丘野云在单休这天将他带出家门,这天的阳光很好, 机车在无人的路段加速行驶时扬起的风凌动酣畅,将他的封闭圈远远甩在身后。
徐易的心律随着久未有过的感官上鲜明强烈的冲击,失序的跳跃。
他好久没有体会到活着的感觉了。
丘野云察觉到徐易揽紧了他的腰,隔着头盔朗声问他,“要开慢一点吗?”
徐易扯着丘野云腰间的衣服晃了晃,“不用。”
徐易像说给自己般高声,“我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丘野云将车刹住,停在路边,在徐易被头盔压乱的头上顺了两把,“那不叫心跳——就像这样。”
丘野云笑着拉过徐易的手,摁在他自己的左胸口,“那叫心动。”
徐易愣了愣,回报丘野云一个同样灿烂的笑。
他们在这一天去近郊散了心,沿途有些不知名的野花,青山绿水,湖边有路人垂钓,一只白鹭掠过水面,衔起一尾银鱼,收入眼中的每一帧景色对徐易来说都充满新奇的色彩。
野游后二人又迂回到市区看了场喜剧电影,电影情节新颖,搞笑得不落俗套,观众不时随着剧情发出几声欢笑。
徐易也看得投入,奈何身旁投来的目光太过实质化,徐易下意识的偏头,在昏暗中对上了丘野云的视线。
搭在腿上的指尖被一只温热的手小心地触碰,小心地握住,小心地收入掌心。
徐易微僵,贪了这片刻的温暖。
喜剧的内核是悲剧。
电影的最后,自顾不暇的徐易为他人的悲欢湿了眼眶。
徐易那么坚忍的一个人,丘野云第一次见他哭得停不下来。
“怎么了?是不是胃又难受了?”
这天,徐易当着丘野云的面,背着丘野云的面,吃了足够剂量的止疼药,此刻的他胃并不怎么疼。
徐易从丘野云的怀里抬起头,在已经亮灯的影厅里,看着被灯光照得发白的幕布上最后滚动出的终场字样。
他说起结局:“没怎么,就是感觉有些遗憾。”
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好在他人生中最后的日子也算过的快乐。
人之将死是有预感的。
他才二十岁。
他就要死了。
徐易急救苏醒后,在病房里看到了丘野云。
丘野云站在几步之外,等候在一旁,像多年前等他一同上下学,像是许久前约他外出玩乐聚会等他慢腾腾的出家门,像是断联时,等他回电话,回消息,像是不久前等他在工作地点见面,等着和他道一声早晚安。
丘野云还愿意等徐易,愿意等徐易回头看他,愿意等徐易回一句“愿意与你在一起”。
他以人生为计数单位,一切才开始不是吗?
可世事无常才是人生。
时间从来不等人啊。
“我让我家里人给你安排了最好的大夫,别担心,你会被治好的。”已经从医生那里了解徐易病情的丘野云哽着颤抖的声音,像在与自己对话般低声,却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治病也是很疼的,癌细胞已经扩散到喉间的徐易用气音艰涩地说:“可我怕疼呀。”
徐易面色倦怠苍白,像是挂霜的叶,即将随着下一道风飘零下落泯于尘泥。
他的眼睛却像坠了日光般,莫名清亮,每一眼,每一道视线,每一注凝望都落在了丘野云的身上。
他不止想多看丘野云几眼,他忽然有些舍不得阖眼。
丘野云跨过那几步的距离,他早该这般走到徐易的近前。
泪珠一颗颗打湿了徐易的床单,丘野云温声,“别怕,马上,就不疼了。”
徐易微微笑了一下,赞同的轻轻点头。
“徐易。”
丘野云像当时和徐易表白时那般,带着几分牵强假意的轻描淡写,笑着问道:“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
徐易就这个问题的思考,心脏又以心动的方式,积极地怦然跳动起来。
他清楚答案,但被扼杀希望的人,不该给出一个让人怀有希望的遗憾的回答。
徐易长久的沉默,令人绝望的沉默。
他被丘野云握住的手,再度缓缓失温,徐易眼角弦月般微弯,笑容清朗如昨,端然的少年气质,一如往昔。
徐易反握住了丘野云的手,无声的说道。
“来生再问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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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