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到了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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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两年前,父母出事之后,我整个人陷入崩溃的境地,我知道走到这一步不全是我的问题,公司内部早就出了问题,但我还是无法原谅自己,更无法原谅谢忱。
我离开生长了二十年的城市,带上寥寥几件衣服和必需品,没有和任何一个人打招呼,逃亡到一个从未去过的小城市。
我扔了手机卡,住在以前从未想象过的居民楼,不再穿光鲜亮丽的衣服,甚至好几个月没有好好收拾自己。
邻居的聒噪喧哗声日复一日充盈我的耳,我好像真的能选择性遗忘过去十几年的回忆了,忘了父母,忘了亲朋好友,也忘了谢忱。
只是我得了严重的病,我不跟任何人交谈,每天对着空白的墙发呆,一发呆就是一个下午,等到回过神来时,手上已经是一道道淋漓的鲜血。
我把家里的刀收了起来,但第二天总能在地上捡到它,然后发现身上又多了凝滞的血痂。
或许我的心理情况到了很危险的程度,但我依然无动于衷,像是一粒石子沉入平静的湖面,仅是荡起了一圈涟漪,然后归于无踪。
我变得不太敢照镜子,只是会在洗漱后的匆匆几眼,被面前这个脸色暗沉、毫无生气的人吓到,得出这个人并不是我的结论。
季扬,你这样样子,就连谢忱看见你也会逃走吧。我暗自哂笑。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将近半年,或许是我的踪迹抹去得太彻底,又或许是我已经变化到连我自己都认不出我自己,我知道有人试图找我,但始终找不到我的踪迹。
我的状态变得越来越差,很多次,我任凭自己在负面的海洋中无限坠落,像花开荼蘼,一切接近枯萎。
一直到那一天,沉静被打碎。
12
我不知道陆昱霖怎么找到的我,我只知道他破门而入的时候,我已经将近失去意识。
呼啸的风声裹挟着刺耳的警笛声不停钻入我的耳朵,陆昱霖的手很冰凉,但他攥我攥得很紧,我听见他的悲泣和祈求。
“季扬……你别睡……你说过我们十年之后还要一起去跳伞的,你忘了吗?你答应过我的……”
“明明十年快到了……你不是最讲信用的吗?”
陆昱霖只来得及匆匆说了两句话,就被护士拉开,我感觉浑身很疲乏,甚至无法集中注意力去留意身边的状态,最后只来得及在进手术室之前多看陆昱霖一眼,对他笑着摇摇头。
这段时间的回忆像是走马观花一般模糊不清,我不知道陆昱霖是怎么瞒过其他人替我签了手术协议书,又是怎样在我最接近死亡的瞬间,破门而入,将我从地狱拉回人间。
住院的时候他一直照顾着我,一直到有一天,他突然问我:季扬,你想就这样生活下去吗?
我愣了一下,看着窗外的飞鸟,过了很久点了点头。
陆昱霖说,我知道了。
在这之后,他平均每个月都会来这个城市找我,陪我过三四天,这个习惯一坚持就坚持了一年多。
那天,我收到了他下午过来的消息,出门买了点菜打算做给他吃,在提着袋子准备开门的时候,我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我以为是陆昱霖回来了,却不想转过身,看见了谢忱。
13
我的手在钥匙孔那僵持了很久,一直没插进去,谢忱握住了我的手,我的手终于没再颤抖。
门开了。
我把袋子放在桌上,仰头对着沙发的位置,问他:“坐?”
谢忱站在客厅中间,皱眉,说:“你就住在这样的地方?”
我穿过他,给自己倒了杯水,“不好吗?不大,但至少不会让我觉得冷。”
谢忱转过头来看我,说:“季扬,你看起来过得不好。”
我笑笑,没说话。
他似乎也想到了这是拜谁所赐,没有再开口继续这个话题。而我也没有问题想问他,场面开始凝滞。
他走到我买回来的那几个袋子边,拿出个苹果,说:“我给你削个苹果吧。”
我瞧了他一眼,没有劝阻,任由他自行去厨房,谢忱兜了一圈,又走回我面前。
“刀呢?”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削水果的刀。我压了压唇角,最终站起来,踮起脚尖在柜顶摸出钥匙,再绕到背面打开柜子的锁,把里面的刀递给他。
谢忱看起来没什么反应,接过了东西就去厨房了,过了半晌,他端着一盘切好的苹果出来,放在我面前。
我手里还拿着水杯,正准备放下,谢忱却失手碰到我,杯里的水撒了我半了袖子。
我定了半秒,放下手中的杯子,对他说:“我进去换件衣服。”
谢忱没有移开,“不用换,挽起来就行了。”
他寸步不让,我站在原地扶住袖子,看着他,说:“你猜到了是吗?”
谢忱一下子脸色变得很不好看。
我突然笑了,“其实还好,也不怎么痛,我觉得我在赎罪。”
谢忱拉开我的手,挽起我的袖子,手臂上铺满了一道道刀痕,密集得几乎没有空位,大多数只剩下丑陋的伤疤,有的还在结痂,而最新的一道,还是鲜红色。
谢忱咬着牙问我:“季扬,你就在过这样的日子是吗?”
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他气急了,在原地绕来绕去,他说:“早知道你过的是这样的日子,我说什么也不能放你离开,说什么也要把你留在我身边。”
他突然顿住,用一种很惶恐的口吻在低声发问:“他不会离开我吧?”
他转过身来,用巨大无比的力气钳制住我的双肩,对我说:“季扬,你不能住在这里了,你必须跟我走。”
我看着他宛若闹剧的一系列动作,只想发笑,我说:“谢忱,你考虑过我的想法吗?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你以为,我还爱你吗?”
我盯着谢忱的眼,他像是被针狠狠地扎了一下般,差点握不住我的肩,我甩开他的手,往房间走去,一边对他说:“既然了解完我的近况,我这儿也容不下你了,舅舅您可以回去了。”
谢忱静了一下,突然喊我一声:“季扬。”
“嗯?”我转过头,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脸,后颈突然传来一阵疼痛,眼前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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