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日夜皆在

致敬贾平凹的《油月亮》和屈大均的《菜人哀》，如果读过这两部作品，本文应该就很好懂了，要不然挺意识流的hhh老讽刺人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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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凝视着杯子里的水，倒映着夜空中的月亮。

它弯弯的，泛着温柔的油光，好像在对着我笑，让我想起了我的妹妹。

小时候，我还和妹妹在一起玩。她又瘦又小，脸像菜叶儿似的，枯黄干瘪，但是眼睛大而明亮，总是喜欢对着我露出憨笑，嘴角尽最大努力向两颊弯起，逗得我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轻轻地刮一下她的鼻梁，然后我们抱着笑作一团。

虽然那个时候日子过得很不好，家里穷，又遇到大旱，春天下的种子一粒也收不回来，乡下的农民只能啃草根扒树皮，和畜生抢食。

在我及笄之年，爹就把我带到了城里，掏空了娘辛苦日夜织布的银子，让他谋上了一官半职，于是我们进了官府里。

爹只带了我，娘因为日夜操劳，瞎了眼睛，又憔悴枯槁，惹得爹嫌弃不已，就丢下了她。妹妹本来是要一起来的，但是她坚决要留在乡下照顾娘，所以只有我们两个来到了县城。

日子突然富裕起来，我从来没想到，不做农民也能吃上饭，甚至吃饱饭，以前能喝到白米粥都是稀罕事，如今鱼肉都能月余吃上一回。

爹的能力很强，虽然没有上过私塾，但是他有天赋，很快如喜鹊登枝一般节节高升，连带我一用享受荣华。府中日夜熏檀香，我身上的衣裳也都是蜀中的锦缎丝绸，口腹之欲都只是最基础的了。

回想以前在乡下啃草皮的日子，真是云泥之别。

只是有些想念娘，还有妹妹。不知她还认不认得姊姊，如今的我黛描眉，脂染香，怕是如同天上的娘娘，看见也怕是不敢相认了。

她今年也该及笄了，也许我应该回到故乡去看看她。

在我后院品茶的时候，隐约听见侍弄莲瓣兰的侍女们在私语，似乎是，驲阳的旱情愈发严重，当地的百姓已经无粮可食，已经快陷入绝境了，可官府还不开仓放粮，不知是怎么回事。

驲阳？不是我的故乡吗？不知娘和妹妹到底怎么样了，饿不饿呢？粮食够吃吗？也许我要早些跟爹说，把娘和妹妹接过来一起住。

我想到这里，丢下未喝完的明前龙井，曳着绣金裙就赶往爹的书房去找他商量这件事。 到了他门口，听见里面已经有人在和爹说上话了，只是声音很低，只能听见几个字。

好像是什么，粮草全供给了，供给了谁？没听清楚。汩阳，断粮？车马……火……

我爹不是汩阳城县令么？断粮了我怎么会不知道呢？今早还吃了糯米桂花糕，香得很，我特意多要了一份，那估计是听错了，可能是什么和汩阳音一样的地方断粮，或者汩阳不是断粮，而是我听错了。

没有和爹说上这个事，我很不高兴，回到后院时就骂了侍茶的小厮几句，说这明前龙井一点也不好喝，又苦又怪，茶味儿太重了，我要喝新鲜的，我没喝过的茶！

自从入了府，我一直是爹的掌上明珠，就没有我要不来的东西。平时娇纵是常事，我也没在意，很快就忘记了这件事。

几日后，小厮带了一位陌生人进府，说是要向我进贡一种特殊的茶。他笑容谄媚极了，我倒是也突然觉得有趣，就命他制来尝尝。

天色渐晚，夜幕悄悄降临，望舒也替代了羲和。端上来后，我悠悠然地靠在院中贵妃榻上，欣赏案边的莲瓣兰，只见那个陌生人弓着身子，端着一个非常贵重的红木描金盘，上面就是茶杯。

茶杯也是官窑的好瓷，我揭开茶杯盖，正打算撇去浮沫，那人说：“小姐先别急，待小人慢慢道来这茶的独到之处。”

“这茶色深红，没有叶渣，是将顶级的庐山云雾与采集来的梅花雪水相和，然后反复过滤，筛出茶味清甜的水，然后加上一味特殊的原料，是一种酥油，既在茶中添了一丝醇厚，茶苦又缓解了酥油的腻。这茶最后闻风香甜，入口绵柔，滋味回甘，而且不会有渣滓残余，乃是顶尖的好茶，就连皇上也无福品茶啊！只有尊贵的小姐您才能欣赏。”

我听闻后也觉得甚是奇特，发现浮在茶水之上的沫花居然呈现一只上弦月的形状，与夜空中的月正好映衬。

我大声称奇，他眯着眼笑答：“这就是此茶最为独到之处了！小人将其命名为'杯弓月影'。”

轻抿一口，果然与他说得分毫不差，我想着询问他这茶产自哪里，他神秘一笑，说产自驲阳。

又是我的家乡，看来这驲阳是必须回去一次了。

那人还说，只要我能说服我爹予他一些好处，他愿意时常进贡这茶。我答应他会尽力去做。

回到驲阳时，日光刺目，天气炎炎，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干涸的大地与枯枝败叶，方圆几里连人烟都看不见。我坐在轿中，告知了随行的婢女我家的大致方位，然后便忍不住热意，饮着携带来的油茶，才感到一丝清凉。

轿夫说前方有一处破旧的屋子，我想也许就是我小时候的家，现在想来，甚是怀念与妹妹一同玩耍嬉戏的日子。我怀着一丝期待与激动，下轿来到屋门前，颤抖着手，准备面对多年不见的亲人。

残破的榻上铺着烂糟糟的草席，整个屋中缭绕着一股腐臭味。席子上卧着一位头发花白且乱蓬蓬的老婆婆，已经没了生息。她的身旁是一具白骨，小小的，好像还没有长大似的。

同样破旧的桌子上有一碗稀粥，水迹还未干涸，有几十粒米躺在碗底。

此时，有一痕弯弯的月亮，躺在浅蓝的天幕和云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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