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水
-----正文-----
我杀了人,我非常清楚。我窝在公园的灌木里,看见那只手伸了向那个蹲在草地里的女人。我非常清楚会发生什么,好像曾经历过一样。所以我猛地推了那只手,这实实在在是下意识的。
一个男人从草丛中滚出,和个石头一样滚到山脚一动不动了。石头慢慢地从灰色变成了红色,蹲着的女人似乎已经不在了。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来到这个小山坡的,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把他推了下去。我只是隐隐约约记得草地的右边有条公路,那里还有一辆车在等着我。
我跑上了车,半个身子已经瘫软了,勉强的吐出几个字,至今也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而我的二舅三姑婆的表弟坐在驾驶位上,轻蔑的看了我一眼,笑了一笑。刺耳的油门声响起,我整个人被车带的晕晕乎乎的,有些想吐,可是身体里空空荡荡的,我感觉我的脑浆也将要干涸了。
警察来的是如此之快,我坐在高速前行的车上,耳朵里突然就被警笛声撑满。当我二舅三姑婆的表弟把车窗摇了下来,我可以确定的不能再确定地说在那一刻我凝滞了——警车的车窗缓缓降下,正对着驾驶式车窗,我透过后座的缝隙看见了那位警察紧绷的下巴。警车上的大喇叭仍在隆隆作响,警告着我所在的这辆车减速停下,声音通过大喇叭的电流扭曲有些失真,在我空荡荡的颅内反复回荡。等我回过神,我二舅三姑婆的表弟已经把警车拉到远处了。
我瘫在汽车后座,脑浆在高速前行的车内慢慢地有回流的趋势。哦不,我只是不小心地推了那个人一把,那完全是个意外!我似乎本可以自首!然而,在我二舅三姑婆的表弟的车上,看着他阴沉冰冷的脸,我完全不敢开口,好像在怕遭受更痛苦的什么事情。是的,我是在怕着什么的。要加上畏罪潜逃的罪了,我瑟瑟地想着,但我好像似乎又被另一件事所蛊惑:我可以去到一个不被抓到的地方。我勉强这么安慰自己,车子仍然在加速,庆幸这个路况还算不错,我除了昏过去的脑袋,别的也没有想吐的感觉。
我回到了我出生的那个村庄,发现村里所有人都聚集在了村口,似乎在等谁的归乡。我踉踉跄跄地下了车,逃过众人的视线,先跑进了村里。村里反倒是静悄悄的,砖石屋和黄土屋交错排布,可是我没有找到曾经容纳我的那个房子。
我逃到了那个小泥塘。
我似乎只能埋在泥里。
第三天我勉强从淤泥里抬起头来,泥水一直都缓缓裹挟着我,冰冷刺激着我,使我在似幻如梦的世界里活着——仅仅是活着。我叹了口气,还不如死了。旁边的泥团开始蠕动,我吓得从泥滩往深水里钻。
我激出了一个小小的水花,我恍然发现是有人在这个水潭边的,是村人。她浣洗着衣物,然后木然地与我对视了一下。我被脖子窒住,来不及去看她反应就蹬着水逃回了泥潭中。寂静包裹住我,我感到了一丝安心。而泥团的蠕动没有停止,它慢慢涨高,最后露出了两对眼睛。
他们知道了,知道泥塘里躲着个游子,但是不知道还有两个小孩。三天以来,这个游子都在试图让自己溺水和与溺水斗争。
尖锐的大嗓门伴随着水声上下晃荡,她不知道远行游子的故事,只是奇怪一拨拨来的警察变成了两拨,而村里人也只会一遍又一遍的讲述那个一家四口的故事:男人死了,女人和小孩失踪了。他们一家一直很和睦的,男的都一直照顾女的,其他的也不知道了。
远行的游子是不会犯错的……尖刻的声音穿过泥潭扎进我的耳膜。我就没见他回来过……是谁和谁的对话?就在我的头顶。
两块斑驳的石板被扔了下来,在水面静默着。石板不知道是谁的,上面红的划刻也不知道是什么。那一笔一划似乎是很熟悉我的样子,我惊惧了。那两对眼睛也看见了石板,他们慢慢挪动着,伸出了小小的胳膊,搭在了一块石板上,慢慢地从泥里捞起,然后漂到水里了。
载着孩子的石板沉下去了,两个孩子找到了,一具女尸浮起来了。
似乎直接有一个太阳打到了泥潭边缘,尖锐滚烫的高温蒸发着泥潭里的水分,干涸的泥潭撕扯了我的皮肤也噬咬住我血肉,我的眼前有了一层层的重影,红白交织,不知道是哪年哪月的记忆恶毒的钻出来裹挟我,是一条蛇伏在那里将咬你一口。
村里人来了,一阵一阵的人声响起,脚板踏步的重叠踏碎了我,烟嘴碎语的臭气煞昏了我,我模棱两可地听见几个词,这些词被嘴们重重叠叠地吐了出来,然后渐渐地涨成了山压住我,漫成了水淹没我。
人们抬着东西走了,人群跟着散了。我跑回泥潭,跳进去,往下沉
我只是二十年前外逃的游子,她只是个二十年后被卖的女人。
-----
呃唔我就是乱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