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盆狗血从天而降,原来渣男他那么爱我——友爱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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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简一按动门铃,凌松柏开的门,他穿了一身睡衣,头发软趴趴搭在额头。我们还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比如头发的发质很软。我第一次不带仇视的目光看向他,我发现我看不懂,我本来就琢磨不透这个人。
“那个,”陈简一扫过我们二人,“我车在路边容易贴罚单,你们俩聊,别打架啊。”他将我推进屋,不知道是在叮嘱哪一个,又重复一句:“千万别打起来。”
凌松柏睡眼惺忪把我让进来,说了声“随便坐”,然后走到开放式的厨房打开冰箱,问我喝什么。我说随便,他拎了两瓶啤酒出来,大早上的喝酒,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但看他没精打采的样子,可能昨晚就没睡……为了我的事。
陈简一不会骗我,那这人真的是一直都在想方设法对我好吗?我性子直,直接问出来:“为什么要帮我?”他白了我一眼,坐到沙发上伸开腿,丝毫不介意将最邋遢的一面展示给我。我继续逼问:“你到底想得到什么?”
“陈简一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你在为我的前途铺路。”
“你信了吗?”
“我……他是陈简一。但是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除了我父母,还有爱人,有人能全心全意只为我好。你一定想要从我身上获利。”
“父母,爱人……”凌松柏轻笑一声,将凝结了水雾的啤酒瓶放到茶几上,转身进了卧室,不多时走出来,将一个信封扔到我身上。我疑惑地望过去,他重新拿起啤酒瓶,这回直接躺进沙发里:“自己看。”
我把信封里面那张泛黄的纸打开,竟然是一张出生证明,一打眼能看到凌竹梅三个字,以及父亲那栏写着凌煌的名字。我随即抬头,问道:“凌竹梅是……你妹妹?”
凌松柏又笑了,好像是嘲笑:“你觉得自己是女孩也无所谓。”
“我?”我再低头,看到了母亲那一栏的的确确是阿妈的名字,而出生日期也是我的生日。这是我的出生证明……为什么孩子会叫“凌竹梅”,为什么亲生父亲是凌煌?我和凌松柏是同父同母的兄弟?
一瞬间我的大脑放空了,我二十八年建立起来的世界观好像在刹那间崩塌,什么都不剩。我在化成粉末的废墟里摸索寻找,我想要一个答案。
凌松柏慢悠悠说道:“你出生那年我六岁,我还记得那个女人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我当时想,以后我一定要特别特别爱我的妹妹……谁知道生出来是个男的。弟弟也行,等长大了带着他一起砸沙包、打雪仗……”
“然后呢?为什么我不记得。”有记忆开始,我就叫黎佑,我的阿爸是黎记快餐店的老板,我没有哥哥,我也未曾有过哥哥。
“我八岁的时候,你两岁。有一天那个女人把你交给我,让我带你去找邻居阿姨写作业。我偷偷跑出来,看到一个男人进了我们家,那个男人,就是你名义上的父亲,”凌松柏看过来,目光是我前所未见过的冰冷,“他们偷情了。如果不是你有和我、和爸爸一样的眼睛,我真的以为你是他们的孩子。”
不,不会的,我阿妈不是那样的人……绝对不会。“你……一定是你看错了!一个八岁的孩子懂什么!”
“我不懂,但是爸爸懂啊,捉奸在床你知道什么意思吗?”凌松柏冷冷笑着,“虽然爸爸不常在家,喜欢赌马,虽然他脾气不好,但他没有出轨!是那个女人背叛了他,背叛了这个家,让我们的家庭破碎……”
我阿妈不会做这种事的,一定是假的……一定是事出有因……他口中的爸爸,那个凌煌,一定是不爱阿妈,他也不爱我们,对,凌松柏说凌煌脾气不好!他一定家暴过阿妈!可是我现在什么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我只能眼圈通红等着凌松柏,把这段往事讲给我听。
“法院判了离婚。我知道,即便那个女人背叛了婚姻,但是跟着她日子会好很多,而且那个男人有钱,还那么爱她。所以我主动跟法官说,我要跟着爸爸,让你去过好日子。毕竟爸爸总怀疑你不是亲生的……当天你哭得很厉害,死都不肯放手,没想到现在竟然什么都不记得了,”凌松柏掀开睡袍的领口,给我看他胸前的一道伤疤,我曾经见过,却以为那是特效化妆,“这是爸爸留下的,因为我那天没有考第一,丢掉了奖学金。”
他为了我,跟着家暴的赌鬼走了?他把健康成长的机会,让给了我?
我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凌松柏指了指桌上的啤酒。我还是没动,只感觉两行眼泪流下来,伸手去擦。这不是我认识的阿爸阿妈,这也不是我认识的凌松柏。可是这张出生证明说明了一切。
阿妈看到凌松柏会哭,因为她内疚。
阿爸将黎记卖给凌松柏,因为他破坏了我原本的家。
那个人都不是我的亲生父亲,可他一直对我很好啊,阿妈走后他还是对我这么好。我还是不能接受阿妈出轨的事情,我想找阿爸问个究竟……他在回来的飞机上,这个时间听不到电话的。
凌松柏的话我能不能信啊……我在心底这样问自己,谁也给不了我答案。我看到他起身,走过来坐到我身边,柔软的布艺沙发陷下去些许,使我的身子向他倾斜。
“你说过,只有父母、爱人会全心全意对你好,其实你想说的是家人……这一点我们不谋而合。所以我对你好,因为你是我弟弟,”他将啤酒打开,塞进我手里,“喝啊,陈简一开车来的,不是吗?”
我仰头灌下一口,还是我最喜欢的菠萝果啤。我们的口味竟然也如此相似。
生理的相似之处足以证明我们真的是同父同母的兄弟,没有人会狠心到对自己的手足下手。凌松柏好像说过,他要报复的只有我的父母,而不是我。陈简一没有骗过我,陈简一从来不会骗我。
“你为什么,”我的声音哽咽沙哑,“为什么不给阿妈捐肝……”
“你还记得《逃离》的制片人想要约你去游艇宴会吗?他就是偏偏喜欢你这幅模样的。我知道你因为那个女人病危所以没有去。那制片人挺有资本的,也放话了,如果闹得不开心就会全圈封杀你。”
他喜欢我这副模样的,也就是,会喜欢凌松柏。“你去了?”
“任姐打电话给我助理,”凌松柏喝了口酒,“忘了跟你说,她跟我助理关系不错。总之我替你去了,本想着也不是什么大事,喝点酒挽救我弟弟的一生,挺值得。然后出了点意外。”他伸出手,我看到虎口处有一道很细微的疤痕:“那人咬了我一口,他有HIV,就是艾滋。”
我抓住他手腕,急切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但不确定他当时没有出血,检测要等六个月,所以,那六个月内我都不能保证自己是健康的,自然不能给你妈做手术。”
如果我当时没有拒绝那场宴会,如果我坚持去了,凌松柏就不用替我,就不用被咬破手……他就可以给阿妈捐肝,阿妈就还有救。是我,是我的错让阿妈失去了最后的机会。我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弯腰将头埋在手心里,泪水决堤根本擦不干。
我为什么没有去宴会,为什么!
阿妈可以获得新生的,阿妈不用死的……
她可以看到我的话剧,可以看到我的电视剧,看到我拿奖……她可以看到我的男主角,看到我以后拿视帝,就坐在观众席。我说获奖感言的时候,能够面对她,而不必看向黑色的天空。我可以下台后去拥抱她,去告诉她我有多爱她……
“别哭了,不是你的错。”凌松柏好想知道我在想什么,将一张纸巾塞进我手里。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我就怕你哭成这样!我就知道你得难受。”他揉我后脑勺,记忆里的某些片段好像被唤醒了,我依稀记起来旧时住的筒子楼。可是片段都是模糊的,两岁的孩子能够留下什么印象呢?凌松柏嫌弃地拍我一下:“都说了别哭了!谁的错都不是!这叫报应。”
“我不许你这么说我阿妈……”我还是带着哭腔,说出来一点气势都没有。
他冷笑着掐住我的后脖颈,晃了两下,忽然换了一副有些感慨的语气:“其实我宁愿你恨我,宁愿你活在那个虚假的美满家庭里面。我羡慕你的纯良,就是因为你年纪小不记事,才能过得这么悠闲……”
“为什么所有人都瞒着我。”
他撇撇嘴,把啤酒瓶重新塞我手里:“想那么多干嘛……就当你今天真的长大了。都干掉,我再给你拿一瓶,梅梅。”
“我不叫梅梅……”
“从你还在肚子里的时候我就幻想要一个妹妹,名字早就起好了,朗朗上口还不失文雅。谁让你不努努力变成女孩?反正出生之后也这么叫了,现在你嫌弃,”他拿着两瓶酒走回来,直接贴到我脸上,“敷敷眼睛,红成什么样了。”
我抽抽鼻子,将手里剩余的半瓶酒都灌下去,果然酒精能麻醉神经。
凌松柏突然起身,再度去往卧室,然后将一个文件夹扔给我。我对他的这套动作已经产生了某种阴影,听到他催促才将文件夹打开,竟然是一份合同。“黎记我买的,低于市场价,给那个男人一点教训,但是不属于我的东西我不会要。”
“你……”我看到这份合同上写的是,黎记70%的股权将属于黎佑。
“签个字,把你的东西拿回去。”
我怎么可以要他的施舍啊……我错怪他那么久,我还怪罪他害死了阿妈。害死阿妈的明明是我。所以我将合同合上了,还给他:“你出的价格已经足够我们生活。我不需要这个。”
“随你,”凌松柏生来就不是那么矫情的人,将文件夹抽走,“反正在我的遗嘱里,它还是你的。”
“你不嫌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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