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来了就好!”道长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番,后又笑着问钱李,“我那个地方,你们可还满意?”
“好!”
“实在是太好了!”
钱李二人争着夸赞,但又苦于找不到更好的词汇来形容。
“那就随我来吧!”
道长甩了下手中拂尘,起身大步走出大堂。
一行人亦步亦趋跟随道长来到一座偏殿,道长指着地上的竹椅子说,“大家请随意坐吧!”,然后吩咐身边的道姑为他们沏茶接风洗尘。
趁着等茶凉的功夫,彦波希和道长寒暄了几句,而钱李二人则趁机打量这间茶室。
从茶室的建筑材料来看应该有些历史,虽然房子历经岁月显得有些陈旧,但屋梁和廊柱都很粗壮,且全是一套卯榫结构,因而断定还很结实。
屋里的摆设虽很简朴,皆都取材松竹根桩,因顺应了其自然长势,故而虬盘龙卧各具形态,既妙趣横生,又不失清雅,与窗外的叠嶂飞瀑遥相呼应,自成一派逍遥物外之境意境,给人一种超尘脱俗的空灵。
“这本是我专为波希炒制的新茶,今天你们都跟着他沾沾光吧!”
道长亲手沏好了一壶茶,令室内道姑分发各位一人一盏,大家无不怀着好奇心轻吮慢咽细细品尝。
钱程和李铮都是品茶高手,虽觉得这茶别有风味,却品不出这茶的属类,还没等他们向道长请教出处,就见元存道长微笑着问他们:
“怎么样啊?”
彦波希笑笑不答,只望着钱李二人,看他们如何体会。
李铮心领神会,慢悠悠地彬彬有礼笑答,“这茶先苦后甜,继而满口生津,越往后越有那种丝丝缕缕的花草香在唇齿间流荡,既让人精神振奋,又让人流连其中。晚辈第一次体验这种茶,真是说不出明感想,还请道长多多指教!”
道长听了呵呵一乐道:“其实也没什么,都不过山里的一些平常植物的根,茎、叶、花混杂在一起,经历七七四十九天的昼夜晾晒后,一朝速速炒制而成,既收了天地灵气,兼纳了日月精华,在顺应天时四季的基础上,对应人体五脏六腑进行调理,最适合像波希一样,常年在办公室里待着的人常喝,你们自然是见不到咯!”
“见识了!”
李铮向道长拱手道谢,内心却想,配一壶茶,都这么繁杂,不知道看病会不会也要这么曲折呢!
“我已听波希说你们远道而来,是你要看病吧?”
道长话锋一转,直入正题,让李铮和钱程顿觉快慰。
“是,正是我!”
李铮慌忙起身,躬立着回答。
“近前来让我瞧瞧吧!”
道长面带慈祥扬手招呼李铮近前,就像一位乡间老农,不拘丁点儿道貌岸然。
李铮疾步趋前,坐在他身边候诊。
道长先是仔细端详了他一阵,后又拉过他的手臂,放在他自己的大腿上,给他试脉。
一盏茶的功夫,元存道长放开他手臂,笑道:“无妨,就是作息太混乱了!”
说完又转脸笑向彦波希,“就算你给他治好了,他若继续我行我素,以后还是会再生发的,并且日趋加,小病酿成大病的。所以,想要真好,还得从根本上自觉自醒,易弦更张才行!”
“是,我一定谨遵道长的嘱咐!”
李铮急忙表态,心中有些惶然,这道长说得是不是太过玄虚了?
“这是我给他开的方子,师父您看看有无不妥之处!”
彦波希双手奉上一纸药方,道长接过来看了须臾,才频频颔首道,“唔,已经很是周全了,看来你没少费心思啊!倘若他能作息有度,每日随你晨练吐呐,再饮我山观之泉水,估计三个月,应该可以痊愈了。”
“三个月!?”
李铮惊叫,心中懊苦。他哪能在这里呆三个月啊!这次半月之期,已经是咬牙下狠心才决定来的。
“怎么,嫌长啊?”
道长冷笑,“你这宝贝至少已长了五年,用三个月治好它,已经是够快了,难道你不知‘得病如山倒,治病如抽丝’吗?”
道长继而又对着彦波希摇头,“这世人就是都这么急功近利,总参不透什么才是他真正的人生根本!罢了,罢了,波希,你带他们回去吧!”
道长这逐客令下得太过突然,让彦波希有些难以招架,看看身边的李铮和钱程,都呆呆地立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他只好赶忙赔笑为李铮求情。
“世事混沌浮躁,世人多都专注于营生,无暇体悟,哪里能有师父您这般见地?况且李铮现在身负要责,也是身不由己,还望师傅多多宽宥。弟子一定多加劝解,就算准他兼顾治疗,只要规矩作息,大不了半年,也能够好的!“
道长听了有些不屑,遂教训彦波希,“你呀,就是心太软,岂不知助不当助,也是罪过!“
“是,徒弟回去一定给他上《内径》课,授“调息”经,直到他开悟为止!“
听彦波希这样说,道长转对李铮冷笑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年轻人,舍得之间,你可要想明白咯!”
“是、是,道长教训的是!”
李铮一时心乱,随口应承。人却僵在那里内心翻腾:
道长所说的舍得之理,他岂会不知!但说归说,做归做,真要落到实处,难度有多大,你这深山之中的道人哪里知道!再说,要是人人都能说到做到,岂不是人人都可得道了?
可他要真是不干这行长了,对支行无大碍,换个人适应一段,照样运转,可对他自己和家庭影响就大了。
不光是在人前失去了来之不易的荣耀,连一家人的生活都将产生巨变。
若是真没有了自己当下的高薪支撑,家里已经攀长上去的生活水准降下来怎么受得了?俩女儿上贵族学校的费用谁给出?大别墅的房贷怎么还?父母大人的保姆费哪里出?还有老婆大人人前显摆的那些高档行头靠什么买来啊?
都道入奢容易入简难,让自己再去过那种紧衣缩食的日子,想想都痛苦得要死,怎么能够和说句话那样容易,说放开就放开呢!
可道长说得话也有道理,如果不爱惜身体,这些既得的“毛”,没有了健康身体这个根本的“皮”,那些个物欲享受又依存在哪里呢?
李铮也想越烦,眼睛不自觉地望向钱程。
不曾想钱程却起身对着道长深鞠了一躬。李铮以为他这是要告别了,谁知他嬉皮笑脸玩起了吹捧功夫。
“道长您刚刚的一番话,醍醐灌顶,真真就是那警世恒言,让我等茅塞顿开啊!虽然彦老说我身体暂时没事,可我觉得还是要未雨绸缪,防微杜渐,防患于未然啊!不知能否劳烦道长您,也给我也看看?”
说完又是一鞠躬作揖,样子十分诚恳,急得李铮心中蹿火。
谁知道长竟被他逗乐了,呵呵笑道:“好了好了,先别说你还是个如此通理的,就算是看在波希的面子上,我也会给你瞧的!”
钱程急忙趋前待诊,道长一番操持后,收手问徒弟,“波希,这俩人年纪相仿,你说怎么身体状况竟有如此之大的差别呀?”
“哈哈,这个嘛,连他们自己也心知肚明,还不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哈哈哈.......,也是,可他们是真的都明白了吗?”
元存道长的目光落回到李铮身上,其意不言而喻。
“不是不明白,不过是放不下而已!”
彦波希眼中代笑地回了一句,说得李铮口服心服。
“哈哈哈.......你呀,总能一语中的!”
元存道长爽朗而笑,笑声唤起了一群鸟儿在林间盘旋了一阵之后,引得屋里人纷纷向外张望,直到看不见了影踪。
大家都放松了一心赏景,却无人察觉,明媚的阳光下几团乌云正向山峰处快速地聚拢。
直到隆隆的雷声从遥远的地方滚滚而来的时候,彦波希才意识到了山雨欲来,意识到眼前的这一方美景,马上就要陷在风雨飘摇之中了。
思想的瞬间,一场急雨就从天而降了,雨点穿林打叶,簌簌有声,打得窗框啪啪作响,几个人急忙关了窗户,退到屋里边抖擞身上的雨花。
此时彦波希却发现有两个身型瘦削的人,撑着花伞,神色慌张地冒雨跑向山脚,有十几个道士也都披了蓑衣,紧随其后。
“师傅,这是.......”
彦波希十分惊异,不解地元存道长。
“他们是照看那些旱莲草去了!”
“旱莲草?怎么个缘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