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半年后,当他在医院再见到万国强时,看到的只剩下对面时的羞惭和被治疗过的虚弱。
原来万国强在京中找了位中医治疗了三个月后,没有达到他的预期,这才放弃坚持,在京做了微创手术。
经历了难熬的化疗之后,他又回到汉大附院找彦波希调养。
万国强这次回来,一半为治病,一半是为认错。
他这个人,是非分明,恩怨也分明。
所以当万国强对他说说“彦教授,我自不量力,不该那样说你”的时候,彦波希没有丝毫赌胜的感觉。
“不管怎样,在我心中,你都是一位英雄!”
这是彦波希的肺腑之言,绝无虚伪。
万国强如释重负地笑道,“好,以后我就把自己交给你了!”
“好!我们并没有失败,我们一定要携手争取胜利!”
之后的日子,彦波希使劲浑身解数,为万国强的身体及早复原不惜呕心沥血。两个人也很快从医患关系发展为无话不谈的朋友。
“万岁,寻我何事?”
彦波希敲了敲床头,笑问正在佯睡的万国强。
自从两人握手言欢以后,彦波希就给他起这么个绰号,意思是祈求他长寿之意。
王国强虽然觉得这个称谓对一个癌症病人来说多少有些讽刺意味,但知道彦波希的初心好意,也就心安理得地领受了。
“彦卿,朕想回宫理政了!”
万国强把腿一伸,起身坐在床上,申请怪异。
“怎么,是你们地震局离了你这个地震局长要地震了吗?”
彦波希挨着床帮坐下来,推了他腿一把,象说绕口令。
“那倒不是!”万国强收了腿,拢了拢脚,“我身体已恢复得差不多了,我觉得回家也没问题,这样闲着无聊,还占白占一张床位!更何况,我还得经常看到有的病号那个去见上帝........”、
原来这才是重点。
“噢,怪我,怪我,早该想到!”
彦波希急忙检讨,这两天病房里走了两个癌晚病患,许是这事刺激到他了。
什么已经恢复,不过是想换个大环境而已。彦波希顺手给他把了把脉,脉象平稳,气血还稍差了点,虽说此时回家还不是时候,但住在医院也不是唯一选择。
“若能在一个空气清新的地方,又有医者随时护驾那就最好了。”
可哪里去找这么个地方呢?还得有人专门照护?
彦波希闭幕启动了脑子的搜索键。
“有了,这个地方保管你去而往返!”
彦波希脑子灵光一闪,眼前浮现出一座道观和世外师父,喜上眉梢。
“找着宝地了?”
王国强像一个即将被赦免出狱的囚徒,急切切地问。
“名副其实的宝地,青云观!”
“青云观?那不是个道士庙吗!”
“什么道士庙?人家叫观!”
彦波希纠正了他的认知。
万国强当然知道这个所在,他懵怔了一刹那,眼珠转了转,随即咧嘴一笑,“只要能及早离开这里,管他是和尚庙还是道姑庵呢,随你怎么安排就是!”
彦波希见他没有正形,故意调笑他道,“你也别急着高兴,要知道,那地方哪里都好,可就是有许多的清规戒律,不知道你能持否?”
“什么地方的清规戒律会比你这医院更多啊,没事,我能持,只要让我快离开这里就行!”
万国强白了他一眼,表达自己对他疏忽的不满。
“那好,我安排一下,如果可以,明日启程!”
彦波希的安排一路绿灯,次日王国强就随他入观清修。
彦波希和师父交代了病情及饮食起居等种种需要注意的事项,就匆匆回去了。
万国强远离了死亡的刺激,新野安宁了不少,注意力就转移到了对青云观的了解。只是人家这里清规特多,不让家属随来照料,实在是美中不足。
开始的几天,他还能按着彦波希的嘱咐规规矩矩住着,待到和观里人员略略熟悉,就放松了矜持,像脱缰的野马一样,这里走走,那里看看,极为充实。
元存道长除了嘱咐他按时作息,和他约定每日清晨卯时到崖顶授他吐纳功夫,巳时带他到山顶团石上,教他盘腿打坐调息各一个时辰外,其余时间,任由他信马由缰在山里游走,不管不问,给了他尽情的自由,让他觉得真正享受到了从未有过得逍遥自在,渐渐地有种乐不思蜀的意思了。
这种无牵无挂无拘无束地生活,让他心上轻松,眉头舒展,一月下来,精气神都有了不小的改善。
彦波希忙于院内医务,虽分身乏术,但还是按约定做到了两日来一次巡诊。
好在彦阳近期特别懂事,虽然辛苦,却从未怨言,这让彦波希对自己这个儿子消除了不少的成见,心中快慰了不少。
他每一次进观,都要和元存道长单独促膝长谈,也不让别人近前。
两月之后,万国强气血调和,身心愉悦,,彦波希觉得他无需再吃药了。就和元存道长商量定了准他回家。
彦波希来到万国强的居屋,喜笑颜开把这个决定告诉了万国强。
“万岁,现在您完全可以回宫主持江山社稷了!”
“真的?”
万国强眼睛里闪耀着光芒,但旋即又暗淡了下来,言不由衷道:“朕对江山已经没有多少兴趣了,觉得回不回去理政也没有多么重要了。倒是这山清水秀的自由自在之地,确实让人流连忘返啊!”
“行,你若不愿回去,可以在此乐不思蜀,不过........我是不用再跑了,反正你已不用吃药了!”
“真的?”
万国强喜极,情不自禁拥抱彦波希,搞得彦波希有些不好意思。
“好了,好了,元存道长要专门为你设宴祝贺,说是要吃墨物宴,连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们快去看看吧!”
彦波希收拢心绪,拍了拍万国强的肩膀说。
“真的?”
万国强今天好似只会说这两个字了。
二人来到客厅,还没进屋,就闻到了一股清甜香气,走到桌前,见彦阳已经就坐,还见桌案上摆着一盘盘墨黑色的东西,细细分辨,才看清了不过是些鸡鸭鱼肉青菜萝卜和各种米面食物。
“怎么是一团黑呀?”
二人异口同声问。
“我这是做的乌饭,是用了一种叫南烛的植物汁液浸染的!”
元存道长笑吟吟道,抬手请他们入座。
“南烛啊,这个我知道。它也是一种药食同源的植物。中医认为具有益精气,强筋骨,明目,止泄等作用,一般可调治一些脾胃气虚,;肝肾不足的初期病症。”
“我虽听说江南人有在清明前后用它浸了白米来做乌饭的习惯,但搞成这样的一桌子黑饭菜,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元存道长听了频频颔首,赞叹波希不愧为医学世家出来的,终究是见多识广。
万国强却表现出孩子一般的天真,看着桌子上的一盘盘黑物又好奇又眼馋,恨不能马上一饱口福。
“其实也没什么稀奇的,也就是因着季节,吃个新鲜花样而已!来,我们尝尝吧!”
元存道长说得轻描淡写,但在万国强和彦波希看来,已是特意用心安排了,心中很是感激。因此饭间自然是少不了感谢招待教习的话。
元存道长却只是呵呵笑着说,“也没什么,不过顺其自然罢了!”,脸上慈眉善目,恰似邻居家的老太太,根本看不出什么仙风道骨。
饭后,元存道长又给他们泡了一壶新炒制的杜英新茶,让他们消食解困。
三个人稍微聊了一会儿闲天。彦波希和万国强一行就起身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