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弱不堪啊，你这村子。”

看着火灾中怅然若失的马仙洪，叶明珠劈头就是一句。

“……什么？！”马仙洪可不是个好脾气的，眼下的状况，也确实令他愤恨莫名。

不过，叶明珠现在是分身的相貌，是从两波袭击者中救了马仙洪和仇让的恩人，他倒也不至于直接动手。

叶明珠并不多说，掏出进入影片之前跟何闻笛一起商量撰写的“一人之下NPC对策报告·马仙洪篇”，朝他扔了过去。

那上面的内容……简而言之就是揭短。

从马仙洪的理想过于幼稚而欠缺考虑，扰乱国家的人口红线政策；再到他识人不清，把连环杀人犯和全性代掌门的师父都放进村里来；最后，则是他失去记忆，认敌做姐的事。

一件一件，说得仔仔细细，这两天从天下会和哪都通弄到的一点儿旁证也加进去了。

考虑到马仙洪的脑子正受“双全手”操纵，怕他拎不清是非，材料上还特地黏贴着青玉那边赠送的A级清心符，只要他手里还拿着那份材料，就不会受绝大部分精神能力的影响。

马仙洪端着材料，开始时嗤之以鼻，但越看，神情越是险恶。等到材料读完，看着叶明珠的眼神已经像周围的火场一样烧起来了。

“我不信。”

他恶声恶气地说道，但语气间一点儿底气都没有。

“可以不信。”叶明珠冷淡道，“反正碧游村也没了，你爱干啥干啥去。”

“……”

“顺便，送你一句我们队长的话。‘技术宅搞政治不是不行，但你至少整点阳间事吧？马仙洪啊马仙洪，你学谁也别学伏地魔啊，学学大蛇丸多好？’”

“伏地魔？大蛇丸？”马仙洪明显懵逼了，连怒气冲冲的脸都忘了摆。

“我们这队长基本不说人话。”叶明珠摊手，“正常点说，让大家都成为异人是好事，但你不能这么搞，不能在被别人操控心智，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就开始瞎搞。”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真正干大事的人，他们死了多少朋友，又杀了多少敌人，是踩着什么道路走到最后的？你丫，怕是根本没想过吧？”

“……无聊说教。”

“是吗？”

叶明珠一脚踏上刚才被流弹射死的轮回者尸体，又扫视被黑焰烧出的一个个小凹坑，那都曾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即使是敌人的。

“想过吗？碧游村的村民全都变成这样了……”

“！！！”

马仙洪猛地惊醒，像野兽似的大吼一声，飞奔而出！

“呵。算你有点良心。那队长，黑焰的攻击仅限村里，附近村民都没事的情况，我就不告诉他了？趁机去修身炉那儿？”

“去吧去吧。快一点。”

“收——到。”叶明珠活动活动筋骨，便化作一道黑影，向房梁上翻走。

修身炉。

怎么说呢，变秃瓢了。

顶上的青铜已完全溶解，深深地陷了下去……

用“双全手”制造出来的核心，似乎被黑焰识别为“生物”，遭到了指向性打击的样子。

负责保护修身炉的无数“如花”人偶和一只黑偶，也都狂躁地又叫又跳，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守护什么了。

“来晚了。”叶明珠叹气。

“也未必。记得那黑偶的配置吗？”

“你是说陈朵的毒？”叶明珠道，“我是想学那个，但咱们进剧情的时间早了点，陈朵怕是还没在村子里吧？她和马仙洪早就见过面没错，但也不至于第一次见，就把自己的看家本事送给人家。”

“我很想说你是对的。”何闻笛道，“但巧了不是？咱们进剧本的时间，似乎被特殊设计过，正正好好。”

“什么意思？”

“就是说……修身炉那屋子背后，有间小的客房。那客房里，有一个‘防下了’黑焰打击的生命体。”

“啊！懂了懂了！”

叶明珠扑哧一笑，便往前进。

修身炉所在大殿的背后，有一片与村子隔绝的静谧的空地。

其上坐落的小房子，也仿佛完全没有卷入火焰和杀戮，静得如同世外桃源。

察觉到叶明珠大步走近的气息，推门出来的，是一身墨绿色连体防护服，安静虚幻，仿佛并不存在于这世上的黑发白肤的少女。

——从居住的环境看来，还不是日后那间为她专门打造的，隔绝蛊毒的防护室。

那么，可以乐观地推测，轮回者到达这世界的日子，恰好也是陈朵与马仙洪刚刚相遇，还没有为了“选择的自由”而错杀恩人老廖的日子。

这些判断在叶明珠脑袋里一闪而过。

说起来，对肉体改造最为了解，又曾经猜疑自家老娘的叶明珠，在整部漫画里最为关注的角色就是陈朵了。

不过，关注并不代表理解。

“比起生更喜欢死的人”？

“只是因为无法被世界接纳，就要杀害大恩人的负心人？”

单看陈朵的言行，即使把她理解成那样的凉薄性子也无可厚非。

所以……

叶明珠有一个问题，必须要问。

如果那个问题的答案不合心意，她就会在这里杀了陈朵，不让她去害人。即使那意味着作为轮回者，对并不属于自己的世界做出了粗暴狂妄的干涉。

但是，她不会预先定罪。

“陈朵。……嗯，这么凑近了一看，还是比我大嘛。十七，还是十八？”

叶明珠打量着对方。

而陈朵似乎认为这句话并不构成一个问题，所以她不回答，甚至眼睛都没有在看叶明珠。

“我找马村长。”

她想错身过去，到村子里。

于是叶明珠发问。

“陈朵，回答我。如果可以选择当普通人，或者死，你选哪个？”

“……？”

陈朵歪着头看了叶明珠一眼，似乎很迷惑这个不认识的妹妹在说什么。

叶明珠用无形的触手拽住她。

“回答我，这很重要。”

“可这不是问题啊？”陈朵托腮不解，“没人会想死的。”

叶明珠暗自松了口气，却不依不饶，“但是，如果这个世界容不下你呢？如果你就是成不了普通人，只能用怪物的身份活下去，一辈子不见天日呢？”

“这……”

陈朵纠结了。

“如果再加上，你辜负了一直对你好的老廖还有陈俊彦他们，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罪人呢？”

“那我肯定死！”

陈朵突然有答案了，却又警觉起来，周身爆出蛊毒，表情也变成了临战的姿态。

“你是公司的人吗？为什么要问我这种话！”

“恭喜你，我不是。”叶明珠轻轻挥舞触手，将蛊毒打消，“所以，你好运到了。”

蓬，挥动的触手将陈朵打晕过去。

叶明珠叹了口气。

“果然，”她嘟囔着，“张楚岚那句话是对的。”

“哪句？”何闻笛问。

“老廖白死了那句。”叶明珠冷笑，“说穿了，这又是你常说的，技术问题。比起逼一个被邪教残害的女孩子选择活还是死，能让她回归正常生活的医疗技术才比较重要。”

“技术总有救不了的人。”何闻笛倒是跟“日常的自己”唱了点反调。

“但这次够了。”叶明珠扛起陈朵的身体，呼叫潜地通道，“她的蛊，她自己承受不了，但我行。顺便帮她改回普通人的身体。”

“至少在咱们这宇宙里，弄个不深刻不感人的好结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