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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刀(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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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老地方,是一家坐落在沅水河畔的茶馆。

坐在茶馆二楼的雅座,可以看到河堤上开得如火如荼的芙蓉花。天已经黑了,霓虹灯光映照下,花是鲜红的,叶却是诡异、暗淡的绿,看起来很不搭调。

魏青坐在雅座里,点了壶玫瑰茶慢慢喝,她并不很喜欢喝茶,只是喜欢玫瑰茶那鲜红如血的颜色。约她的人还没有来,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八点十分。她眉头挑了挑——不错啊!看来自己的耐心见长。

目光往楼下的河堤大道上一扫,看到四五个人相伴而来,聚在一起似乎在争什么。路灯下,有镜片的反光闪了一下,魏青忽然发现一个似乎有些熟悉的身影。这时,走到店前的一众人中有个人急匆匆地说了句什么,然后转身进了茶馆的门,片刻后,雅座外有人轻轻敲门,没等她应声,那人便推了门进来,笑得灿烂:“不好意思,来晚了。”

魏青眼皮朝他翻了翻,唇角一挑:“好在我不是你女朋友,不然踹你一百回。”

曾鹏笑道:“你要是我女朋友,打死我也不敢迟到!”他一边说,一边笑着坐下。

“哟!看来你还是故意的啦?得,算我这老同学白认识你了,走了。”魏青冷笑一声,站起来就往门外走。

“别呀!”曾鹏忙不迭地拉住她,“我错了,我错了!我认错还不行么?坐下!”一边说一边把魏青往沙发里按。

魏青本来也没存心要走,半推半就地任他把自己按下来,笑笑:“说吧,什么事?”

曾鹏点了壶茉莉花茶,然后往沙发里一坐,整个人像摊烂泥似的塌了下去,一脸适意到无赖的笑容:“舒服——”眼见魏青皱眉头,他打了个哈哈,“你呀,为什么去买了龙渊?”

魏青瞪着眼:“龙渊是……”话没说完,便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原来那刀叫龙渊!这老同学来找自己,并不是想述离情话别意的,小女子的虚荣心忽然受到伤害,顿时觉得难受起来,可她魏青又是个什么样的人?想叫她俯首认栽那可万万不行,就算是对自己也是一样。

她头一扬,浅笑着说:“哦?原来你是为它而来。”

曾鹏看着她:“那刀是行帮的镇帮之宝,几年前遗失了,直到最近才得知它被当在那当铺里,可等我们的人想去赎的时候,它却已经被你买走了。”

魏青笑道:“镇帮之宝?武侠小说里那种‘得宝刀得天下’的屁话你也信?”她用词不雅,令面前的男人微微皱了皱眉,而魏青挑衅似的看着他,毫无悔意,反正也不是来谈情说爱的。

曾鹏叹气:“姑奶奶,那刀里面藏着行帮从清末到解放一百年来所有的家底!你就行行好,还给我吧!”

魏青傻了眼,愣了半天才叫了出来:“你白痴啊!这么重要的事你告诉我做什么?我都说了不想死太早,你还拖我下水!”

曾鹏笑嘻嘻地看着她:“你以前不是做梦都想纵横江湖,独步武林的么?恭喜你,现在你如愿以偿了,欢迎进入江湖。”

“你做梦!这事我不管,反正那刀也不在我手里了。”魏青站起来,这次是真的要走。

江湖——这种东西,跟芙蓉花似的,远远看看就好。想采,必会沾上一身臭塘泥呢!

“南瓜头!”曾鹏叫了一声,动作比她还快。

这个刚刚还似稀泥般瘫在沙发里的人此刻如离弦的箭般蹿起来,挡在门口,神色不再嬉笑:“刀不在你手里了,什么意思?你给谁了?岳刚?”出口是连番的追问,一脸焦急。

“南瓜头!南瓜头!魏青是个南瓜头!”

魏青永生难忘小学五年级的那个夏天,因为天气热,脖子里生痱子的她被技术超差的父亲大人拿来试剪。一头长发被剪成童花头,而天生一张圆脸被这一头怪发诡异地衬成扁圆形。于是整个下半学期,她就是在这句魔咒中度过的,而这句魔咒的始作俑者此刻就在她面前。

魏青瞪着眼前高出自己一个半头还不止的男人,咬了咬牙露出个恶意的笑容:“曾包子,刀是我买的,我乐意给谁就给谁,你管不着。”

曾鹏愣了一下,摇摇头甩掉一脸错愕,又急急地说:“这可不是开玩笑!刀你真的给他了?”

魏青皱眉:“算是吧……”声音有些虚,她可不想告诉曾鹏,是岳刚跑到自己家里来把刀抢走的。

曾鹏看着她,确定她不是在说谎,松开了挡着门的手,忽然叹了口:“算了,不在你手里也好。”然后,他的嘴角往上一扯,拉着她往沙发上坐,“好,没事了,现在开始老同学的叙旧!”

魏青手腕一拧,脱出他的掌控,冷冷地说:“现在才想到叙旧?太迟了,我要回家!”

曾鹏看了看被她挣开的手,笑嘻嘻地说:“别这样嘛!刚刚是怕你卷进这浑水里,现在知道你已经脱身了,我也没啥好担心的了!”想了想又说,“你要是一定要回家,那我送你好了。旧嘛……边走边叙也可以。”

“厚皮包子!谁要你送?”魏青嘟囔了一句,出了雅座,她知道曾鹏跟在身后,却没有继续说什么,两人一前一后下楼。

到楼下,魏青突然哼了一声:“我们AA。”

曾鹏看了她一眼,皱眉:“都说上海人精,你怎么就没被传染上一点?”

魏青斜眼瞅他:“你喜欢当冤大头,改天请我吃大餐,小茶小点的,老娘不稀罕。”说完,掏出二十块纸币放在账台上,下巴一挑,“买单。”

付了钱,魏青出门,曾鹏跟着出来,两人站在茶馆门口呆了两秒,然后相互看一眼,忽然同时开口:“要不我们再进去坐坐?”

茶馆外是河堤大道,堤岸边的木芙蓉成片地开着,大道的路灯下聚着人群,四五个一堆,茶馆门前六个灯柱,三十多人,手里都拿着钢管和西瓜刀。看到他们出门,便慢慢往这边聚了过来。

魏青脸色发白:“我可不想看现场版的古惑仔。”

曾鹏苦笑:“我也不想看!”

“他们是来砍你的吧?”魏青朝曾鹏叫道。

“我哪有这么倒霉?”曾鹏也叫道。

叫喊声中,离他们最近的四五个人已经挥着刀砍了过来,魏青朝曾鹏翻了个白眼,对方亦然,意思明显:惨!他们的目标是——两个都砍!

听到耳旁风声一动,魏青下意识地侧身一让,等看到从身边险险擦过去的竟是一柄明晃晃的西瓜刀时,不由得吓得心脏怦怦直跳,冷汗都冒了出来!

“不错嘛,我还以为你会尖叫。”曾鹏略带惊讶地笑道。他一边说一边伸手一拳将扑过来的一个年轻人砸倒在地,顺便夺了那人手里那把特制的长刀——两尺长的一块铁片,一端磨亮开刃,另一端缠了厚厚的布条做柄。

曾鹏看了一眼,摇摇头:“都什么年代了,还在用这么老土的片子刀。”

“你还有心情说这个!”魏青脸色都变了,嗓子提起来,声音尖锐。

曾鹏一脚蹬开另一个扑过来的人,扬起手里的片子刀,看了一眼魏青,忽然犹豫了一下,手一反,刀背重重地敲在那人的膝盖上,就听见那人惨叫一声,抱着膝盖跌倒,满地打滚。

曾鹏不看那人一眼,手里的刀格挡着不断劈过来的钢管和长刀,朝有些傻眼的魏青大叫:“跑啊!”

魏青似乎被他这声大叫惊醒,飞快地扫了一眼曾鹏身后正往这边聚过来的恶徒,又看了一眼身旁已经关了门的茶馆,长长的一条街上不知何时已经完全看不到闲杂人等了。

跑?

魏青看看曾鹏,忽然冲了回去,上前抬手,朝正挥着钢管砸向曾鹏的那人胳膊上一扣,一个反转,将那人的手拧到了身后,钢管夺到手里掂了掂,不重。魏青咬牙往那人后颈一敲,力道不大,但足以令他昏迷一段时间。

曾鹏见魏青又跑回来了,先吓了一跳,再看她竟将一人轻松撂倒,不由又笑着说:“真不淑女啊!”

魏青瞪曾鹏一眼,撇撇嘴:“你希望我尖叫逃跑,还是哭着喊着让你保护?”一边说,手里的钢管也格挡着正近前的一个家伙,仔细一看,这些人居然都是十多岁的孩子。

魏青皱皱眉,对曾鹏说:“你看看,这就是你的过去!”

这句话让曾鹏脸色微微一变,但随即笑说:“某人以前不是很羡慕过这样的日子么?”

魏青“哼”了一声,不去理他继续奋战。

事实上打起来的时间并不长,但魏青却觉得已经过了很久,唯一庆幸的是,不知是否因为曾鹏的打架技术不错,直到现在还没有一个人见血,看着明晃晃的砍刀在眼前飞来舞去,想到如果有人被砍上一刀,那场景……

“小心点!”听见曾鹏说这句话的同时,她感觉到自己被猛力拉着往后一倒,惊叫一声,脚跟在地上一拧,感觉到足踝一痛,扭到了,好在身形稳住,人没有倒地。

“你干什么!”她回头,痛得龇牙咧嘴,不顾形象地叫骂。

曾鹏苦笑:“大姐,我救了你哎!小说里这样的情况下,男主角救了女主角以后,女主角都应该对男主角感恩图报、以身相许的好不好!”

魏青啐了他一口:“是啊,那也要这男主角有命活到女主角以身相许的时候,要是中途被“咔嚓”掉了,就没戏啦!”

曾鹏眨眨眼,笑开了花:“就冲这句话,我撑也撑得到你以身相许!”

魏青突然没了声音,曾鹏也没空去研究她的表情,猛地将手里的刀横甩出去,边上的人都忙着躲闪,而他转身拉起魏青就跑。

后面的人举着刀子还要继续追,眼看着两人就要跑上大路,一个瘦长的中年身影出现在路灯下,说了一句:“不用追了。”

于是这场巷战才算落幕。

前后不超过五分钟,却像是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似的。看着身后的暗巷,魏青心有余悸,不停地张口喘气,不知道是跑得急还是吓着了。

“那些是什么人?”魏青平定了一会儿,问一旁同样喘着粗气的男人。

曾鹏沉吟了一下,叹气:“行帮的人。”

“什么?”魏青当街叫起来,“行帮不是……”话到嘴边,被曾鹏恶狠狠的眼光一瞪,她赶忙住了口。

“我才回来不到一个星期,行帮的情况我不比你了解的多多少。”他说得有些无奈,“你以为我想过这样的日子啊?”

“他们想杀你,自己做老大,这我理解,可他们为什么要砍我?”魏青一脸的愤愤不平。

曾鹏有些好笑地看她:“小姐,现在整个昭陵市黑白两道的人都知道,你买了行帮的龙渊刀,你说他们为什么砍你!”

魏青愣住,江湖……这就是江湖!

要命!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好了,我送你回家。”他轻轻说,“这两天没事少出门,让你妈在家多看电视,太极拳这种东西在家里阳台上打打也可以。”

“你……”魏青气得脸色发青,她发现自己的生活居然一点隐私都没有。

“别这么看着我,我能知道这些,说明其他人也能知道,只不过我会好心提醒你,而他们不会。”曾鹏说着,示意她快走。

两人慢慢朝魏家走,小城不似大都市,不到十点,街头已经没有多少人迹,出租车一辆辆地停在路边,司机都开始打盹。

魏青看看曾鹏,灯光下的他,侧脸看起来像刀刻的雕塑一般棱角分明,小时候觉得这样长相的男生很酷却缺少温度。但眼前这个人,却好像外表跟性格,永远是截然相反。

脸热,想必红了!魏青不安地朝身边的男人看去,希望他别发现自己的异样,却正对上他看过来的眼。

“你脸红什么?”他莫明其妙地问。

她一愣,嘿嘿干笑:“精神焕发呗。”

曾鹏斜眼看她,忽然伸手揉她的头,含笑着说:“好,那你倒是给我个答复啊!”他含笑说。

“什么答复?”魏青眨眨眼,貌似不明所以。

“从我们同桌那天到现在,这么多年,我跟你表白的次数快赶上天上的星星了!你真的是个呆南瓜啊?”曾鹏一脸“我受了伤”的表情。

魏青又眨眨眼:“刚刚演完古惑仔,现在开始上演琼瑶片?”

“魏青!”曾鹏大叫一声,瞪着她。半晌,很失落地叹气,“败给你了,你果然生错性别了!”

魏青笑笑,跟上去,重重地拍拍他的肩:“跟你在一起谈恋爱的感觉像‎‌乱‌‌‍‎‍伦‍‎‌‍‎,我们是哥们儿啊!”说完哈哈大笑,无视男人抽搐的脸,心情突然变得很好。

别了曾鹏,魏青上楼回到家,快十一点了,母亲早已睡下,桌上放着一碗银耳莲子羹,应该是母亲留给自己的夜宵。魏青笑了笑,端着碗进房间,门刚开,只觉屋内有人,心里一惊,不及开灯,手中的碗一倾。整碗羹汤泼出去,便听到一人低声惊呼,声音很是耳熟。

一转念想起是谁来,魏青叫了声:“哎呀!”伸手开灯,便见岳刚满头黏湿的汤汁,头上还趴着块银耳,一脸狼狈地看着她。

“我……我是来还刀的!”他一脸羞愤,脸色血红,张口说话,又结巴了。

夏夜,窗门大开,凉风习习。

魏青递上一块湿毛巾,看着眼前的男人手忙脚乱地接了过去,擦拭着一头一脸的浓羹,脸还红着,不敢看魏青的脸。

“你该庆幸这碗羹不是刚出锅的。”魏青一边用拖把擦着泼在地上的残羹,一边嘲弄地说道。

打扫完,魏青皱眉:“你又来做什么?”

岳刚脸红,往桌上一指:“还给你。”黝黑的刀放在桌上,他一脸愧色,“我妈说岳家人不能做这种事……”

魏青瞪着他,半晌“扑哧”一声笑出来:“你妈有没有在你背上刺‘精忠报国’?”她纯粹是说笑,但见岳刚眼神一冷,不由得惊觉自己说得过了,干笑两声,住了口。

岳刚抿了抿嘴唇,只淡淡地说:“喏!刀还你,把四百块钱还我。”

魏青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又看看桌上的刀。如果说曾鹏没有跟她说过那些话,或者没有发生刚才的巷战械斗,她会毫不犹豫地拿回这把龙渊刀,但是现在……

“呃……其实这刀,它既然本来就是你家的,还是你拿着吧!”她说。

岳刚愣了一下,有些惊喜:“你不要了?”

魏青撇撇嘴,这种烫手山芋她当然不要:“嗯,我不要了。”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却似乎觉得哪里不对劲……

是哪里呢?又一时想不起来。

岳刚这回是连眉梢都笑得挑起来了:“那太好了!”说完,他从桌上抓起刀来,翻身又往窗外跳。

“哎——”魏青憋着一额头青筋,这人是真呆,“我给你开门。”

“哦……”岳刚呆呆地回头朝她一笑,很不好意思地脸又红了。

想了想,魏青回头抽了张便笺纸写了自己的手机号递过去:“以后要找我,先打电话告诉我一声,别老这样进来。这次是冰糖银耳莲子羹,难保下次是什么了。”

岳刚讪讪地点头,连声说:“是是!”他走到门口,抱着刀又回头加了一句,“魏小姐,你是好人!”说完,转身下楼。

魏青看着他的背影,喃喃道:“嗯,那是因为你太笨……”

魏青洗漱完躺在床上,闭了一会儿眼,突然想起刚才自己是哪里觉得不对了。

曾鹏说龙渊刀是行帮的镇帮之宝,刀里放着行帮百余年留下的家底;岳刚说那刀是他父亲从别人手里得来的,刀里的东西已经被人取走了!

也就是说,行帮的家底早在十多年前就被人取走。这事曾鹏可能还不知道,不,是江湖上所有的人都不知道!除了岳铁匠和那个取走东西的人,谁也不知道这刀已经是个空壳!

曾鹏是冲着刀里的家底来的,今天砍他们俩的人想必也是冲着这个来的。岳刚知道这把刀留在他手上会带来多大的麻烦吗?想到这里,魏青心里忽然有些内疚。

她知道,刚才她故意让岳刚带着刀从正门离开,为的就是让那些跟着自己到楼下的眼线们看着他将刀从自己家中带走。刀不在自己手中,自然就不会再被人追杀……然而,这样一来,岳刚呢?

魏青良心不安了一夜,决定还是去找岳刚,把这件事说明白,然后把刀要回来。可当她这么决定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岳刚住在哪里。

虽然曾鹏似乎也认识岳刚,但这事终究还是先不要让他知道比较好,余下的就只有颜家兄弟俩了。

之前正好是周日,此刻周一,又不是什么假日,所以除了她这个给自己放假的大闲人之外,多数人都上班了,于是魏青只好硬着头皮到刑警大队去找颜家兄弟。

一进门,看着一屋子浅蓝衬衫的警察,魏青觉得浑身一阵恶寒,不由苦笑,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会这么近距离地跟警察打交道。

“请问……”她小心翼翼地开口。

“找谁?”一屋子蓝衬衫全抬起头来……五六个二十五到四十不等的男人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魏青抽了一下脸皮,扭头就走:“对不起,走错门儿了……”

“魏小姐。”里面冒出一个熟悉的声音,这让魏青更想快点离开……是颜二!她在心里给颜宁辉起了个超土的外号,以此鄙视他昨天暗地嘲笑自己的行径。

“魏小姐有事?”颜宁辉从办公室里出来,走近魏青,一边问,一边回头朝大间里扫了一眼,于是男人们心领神会地低头办事去了。

颜宁辉领着魏青到屋外,神情依然淡淡的,不接近也不疏离,这让魏青觉得受到漠视,很不痛快:我长得又不寒碜,你凭什么就不能正眼看看我?

她叹了口气:“我有事找岳刚,昨天忘了留他的联系方式,所以来问一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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